明面上看,八大士族之二的王家和梅家,在炎京城中,只有生意,没有势力。
可是两家的银库被盗抢之后,平安县衙,长乐县衙,京兆府衙门,大理寺衙门,太府寺衙门,乃至只管养闲人的尉卫寺衙门,都快被品级相应的官员,把门槛踏碎了。
反而是正经负责炎京治安的巡城司比较安静,去的人不多,去的也是见不到巡城兵马将军的小人物。
虽说没人找,可缉拿盗匪,寻踪查案,维护炎京治安,也是巡城司的本职工作,不得不干。
此时,管着巡城司的贺将军刚听完心腹手下汇报,表情真的是一言难尽。
他的桌案边,就放着一箱金子,明晃晃的耀眼。
他旁边的师爷,脸上表情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贺将军喝碗凉茶败火,跟师爷吐槽:“抢就抢了吧,倒是把脸蒙上啊!不蒙脸,也行,那就把活口都灭了嘛。偏偏一个人不杀,只抢东西,还明火执仗光明正大的抢,这让老子怎么处理!真是帮小兔崽子!”
师爷也是一碗凉茶,满腹郁郁:“还把好东西都送到了宫里……好在是偷偷送的,没人看见,不然这事更不好办。”
更不好办,意思是能办,但是麻烦。没到更不好办的程度,那就是很好办。
于是乎,这场震惊炎京城的盗抢大案,只用了三天不到的功夫,就被巡城司迅速侦缉破案。
贴出去安抚民心的布告上说,作案的是青龙山里的一伙土匪,现已被剿灭。
布告边上,还有几颗竹竿挑着的人头,说是匪首。
这几颗人头,董家人过来看了看,都认识,正是前几天跟着张黄氏去穿云侯府闹事的那些个。
如此吓人的案子这么快就被破掉,还砍了匪首的人头示众,百姓们纷纷为巡城司喝彩。巡城司上下人等更是开心,这一趟案子不仅好办,还分了银子,得了功劳,增了名望!
出街巡逻时,百姓看见他们,笑脸都真诚了许多!
王家和梅家在炎京的主事人,收到巡城司的结案告知时,尽管满心怒火,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谁让这事是他们先盗印了那三个纨绔的画册生意呢。
他们能想到那三个纨绔要报复,只是没想到报复的这么直接,这么干脆,更没想到,明晃晃摆在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上到皇帝,下到巡城司的兵马,甚至是巡城司的狗,都好像没看见一样。
包庇偏袒的跟动手的是他们自己一样。
至于董家,他们是打死都不能承认,那几个人头是董家的人。张黄氏去侯府闹,还属于家事,董家的人要是明面上参与了,便是扰乱侯府,蔑视权贵。
人分三六九等,在这个年代,可不是说说而已。
皇族、贵族、世家、豪门、寒门、庶民、布衣、平民、盲流这层层划分下来,每一层都有自己的待遇和地位。
这里多说一句,所谓寒门子弟,是指没落的贵族、世家、豪门家庭,可不是什么人都称的起的。人家祖上阔过,只不过门庭冷落车马稀了,大门不怎么开了,才成了寒门。所以你看,历来有点名气的寒门子弟,不论科举还是做生意,总能找到点关系。
人家祖上玩了命拼出来的成绩,还不能让子嗣家眷享受点特权,遇到事情,和布衣百姓,甚至和盲流一个待遇,恐怕这世界上造反的事情都会少很多。
所以说,要是哪天把不平等阶级真的消灭干净了,可能真能达成天下太平的史诗成就。
董家在关内道,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在炎京城中,只能算是豪门董家驻京办事处,连贵族和世家都算不上。扰乱侯府的罪名一旦被敲上了,又得送几个人头出来伏法才行。
盗抢案落下帷幕,虽说大头分给了皇帝,又分了一半给巡城司,三个真正办事的纨绔一人只分到两万两银子,他们也知足的很。
图安杰带着银子回到家的时候,很是惴惴不安,他怕挨揍。
正指挥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小厮们想办法把银子藏起来呢,城阳伯图大洪笑眯眯的来了。
“儿啊,来让爹看看。”
图安杰看到老爹脸上的笑,明明温暖和煦又灿烂,可怎么看都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他看看还没藏起来的银箱子,再瞅瞅老爹,索性拉过来一把长凳,自己把袍子往上一撩,裤子一褪,往长凳上一趴:“爹啊,来吧,只要别动我银子,你今天打死我都行!”
图大洪今天本来没打算打孩子的,可是此情此景,不打一顿,似乎又辜负了儿子的好意?
噼里啪啦一顿后,过了瘾的图大洪一边喝茶去热,一边指挥着护院把银箱子搬走,一边跟支棱着尔康手的图安杰说:“儿啊,这次的事情,你办的不错,有你老子的风范,不愧是老子的种!”
这小崽子,还以为他不知道他们三个做了什么呢。也不想想,要不是他城阳伯出马,谁能悄没声的,把那么多东西送到宫里去。
图安杰愣了:“那你还揍我?”
图大洪朗声一笑,笑声中透出些被遮掩的尴尬:“这不是习惯了嘛。”
图安杰奋力想从护院手中挣脱,怎么都挣脱不掉,只能放声大喊:“那你别动我的银子!这都是我辛辛苦苦弄回来的!”
图大洪正盘算着自己拿到的一万两辛苦费,和这里的两万两,这三万两银子分给谁家。这么大一笔钱,能用些日子了。
听到儿子的喊声,被打断了思路,瞪眼就想骂娘,可是多少有点理亏,想着抢儿子的银子总要有个说得出去的借口,毕竟儿子跟那些个富户不同,儿子是亲的。
咱们这位城阳伯便吼着说:“儿啊,你还年轻,这些银子太多你把握不住,爹替你把握着,以后给你娶媳妇用。”
他吼完就要走,走到银箱子边上,突然良心发现,从里面取出来个五十两的银元宝,掂了掂,又扔回去找了个十两的出来,扔给图安杰:“别说我这当爹的不给你零花钱啊。”随后带着箱子扬长而去。
捧着仅剩的十两银子,图安杰欲哭无泪,陷入人生思考:
我是亲生的么?一定是亲生的吧,不然老爹也不能干这么不要脸的事。
好在老爹不知道我在卓哥那还有生意份子,这事一定要瞒的紧紧的!
殊不知,他老爹也在盘算:“要不要跟小卓说说,以后把分给安杰的银子直接送我这来?”
纠结到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城阳伯终于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