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重,连一颗星星也无。
那索正带着郁言朝东南方向疾驰。
夜风冷冽,将郁言说出口的话吹得断断续续,“你确定……相弈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那索死死盯着飞在眼前半尺的玉蝉,沉声道:“应该没错……这玉坠被相弈温养了三千年,能够感应到他的灵识所在……”
可是这坠子发出的光芒越来越暗淡,似乎相弈灵识对它的牵引正在减弱。
他到底是怎么了?
那索压下心中愈发浓重的不安,扬声道:“抓稳了,我要加速了。”
白玉吊坠最终停在安阳博物馆一处显然少有人至的角落。
玉蝉悬浮在空中,悠悠散发出莹白的光芒,隐约照亮了门口用朱红油漆写的“闲人免进”几个字。
“进去看看。”
那索率先一脚迈进黑洞洞的木门。
这是……
他目力极佳,即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仍是一眼看见了那块写满蝇头小楷的铁牌子。
“二号墓坑?”
这是当年考古队发现的那个二号墓坑?那座埋了祖甲佩琴“孤桐”的地宫?
相弈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什么?”
身后传来郁言略带疑惑的声音。
那索闻声回头,只见她掌心托着一颗银白的光点,正瞪着眼睛仔细分辨。
“这是……”,他眉心不受控制地一跳,指尖凝起灵力隔空猛地朝郁言的掌心掷去。
灵力所至之处,障人耳目的幻像消失,露出了在白色光芒之下,那常人难以瞧见的本真模样。
赫然是一枚银白的鳞片!
“啊!”
郁言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颤抖的手几乎就要握不住掌心那枚薄如蝉翼的鳞片。
那索一字一顿,像是要将自己的牙齿咬碎,“是相弈的护心鳞……”
话音未落,他已经当先身形一闪,从幽深的楼梯口跳了下去。
郁言哆嗦着将银白的鳞片贴身收好,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凭借本能连滚带爬地顺着楼梯下到地底。
地底是一片巨大的黑暗,以郁言的目力,只能勉强看清不远处那索僵直的背影。
“相弈在这里吗?”
她迟疑着发问,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究竟是在好,还是不在好呢?
一片沉默中,那索不发一言。
她只觉心慌得厉害,索性放声大喊起来:“相弈!相弈!你在吗?”
“……别喊了。”
那索哽咽着打断,“他已经不在了……”
“什么?”
郁言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你在说什么呀……什么不在了?相弈……他去哪里了?我们快追过去呀。”
那索随手打了个响指,墓室中亮起由灵力凝聚而成的烛火,十米见方的墓坑里空空荡荡,哪里有相弈的身影。
“我说他已经不在了,你听不懂吗?看看你手里的护心鳞……你还不明白吗?”
郁言崩溃大叫:
“我不信我不信!”
“你把玉蝉还给我!我叫你把玉蝉还给我啊!”
“它会带我去找相弈的……它一定能带我找到他!”
从那索手中一把抢过玉蝉,她学着他刚才那样,试图让坠子悬浮在空中,为她指引方向。
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托着黯淡无光的玉蝉,深深吸了口气,慢慢轻轻松开了手。
玉蝉却没有如之前一样浮在空中,而是“啪”的一声直接掉在地上。
碎了。
郁言捡起摔得四分五裂的玉坠,捧到那索跟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是……怎么了?”
“相弈死了,肉体陨灭,神魂消散……这玉坠与他之间的联系,已经……断了。”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那索瞥了一眼郁言肝胆俱裂的悲痛表情,有些于心不忍的低下头去,“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晚上的时候还……”
明明今天晚上,还一起游了秋湖,赏了桂花,吃了那么多好吃的……明明送相弈回酒店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可现在却……
他想了想,沉声道:“你把那片护心鳞给我。”
郁言双手捂着胸口,那里贴身存放着相弈的鳞片。她警惕地问:“你想做什么?”
玉蝉碎了,这鳞片已经是他留给她最后的念想。
“你放心,我不会弄坏它,也不会……从你手里抢走它……”,那索难得放低了声音安抚道:“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通过这枚鳞片,重现他死……”
顿了顿,他换了种说法:“重现他离开之前最后发生了什么。”
“真的能看到吗?”郁言目光炯炯。
“只能试试看了……”
随着那索精纯的灵力不断注入护心鳞,银白色的鳞片缓缓从他掌心浮起,在半空中缓缓旋转,几息之后,一幅黑白画面便投射在二人眼前。
这是相弈最后的记忆。
画面从他甫一进入墓坑开始,到他燃尽心头精血,化为萤萤白光飞散消逝结束。
虽然护心鳞只能重现主人生前最后的画面,却无法记录声音。
可当祖甲出现在画面里的那一刻,一切已经不言自明。
二人默默看完,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那索突然狠狠啐了一口,“祖甲这个祸害,当年在昆玉山的洞穴里,就该听相弈的话早早结果了他……也就不会给相弈留下这么大的祸患……”
倒是郁言一反刚刚心神俱乱的状态,平静的问了一句:“甄辛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