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巫咸取百花花蕊炼制的丹药起了效果，又许是这株春归草不甘心就这么寂寂无名的归于尘土。总之，经过几日的精心照料，它终究是有了起色。
原先只是叶片筋脉泛着暗红的颜色，如今整片叶子都已经趋于暗红，在药圃一大片翠绿的药草之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这日，巫咸侍弄完一园子的药草，又替春归培了培土，待起身时，天色已经黑了。
如往常一样，他洗净了手等着开饭，可今日等了很久，乌真都没有把饭菜端上来。他心下奇怪，正要起身去后厨查看，就见她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盅什么，朝自己走了过来。
“神女做了什么？”巫咸好奇发问。
“是蛋羹。”乌真雀跃着回答。
“蛋羹？”
“嗯！”乌真双手捧着那盅蛋羹，重重点了点头，“我听闻蛇都喜欢吃鸟蛋，今日便爬了好几棵树，掏了数个鸟窝，终于是凑够了十几枚鸟蛋，才蒸得这么一小盅蛋羹，大巫来尝尝喜不喜欢？”
怪不得神女今日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原来是去为他掏鸟蛋了……
巫咸生得身量纤长，此刻乌真站在他面前，就堪堪只到他的肩膀。
他垂眸看向面前的人，见她裙子袖口处破了个道子，两根乌黑的辫子上也翘起许多凌乱的发丝，想是爬了许多树才弄成这般狼狈的样子。可素日爱美的少女，却甚至都来不及梳洗，就满怀欣喜的为自己做了这道蛋羹……
“快来尝尝~”乌真把蛋羹轻轻放在桌上，拿起一把勺子塞进巫咸手里，热切地催促着。
“嗯……”依旧是温柔的声线，尾音却有些颤抖。
他沿着蛋羹边缘舀起一勺放入口中，眼尾瞬时便染上了一抹绯红。
是喜欢的味道，很喜欢很喜欢的味道。
在这远离尘世的深山里呆了一百年，足够一个凡人从无知稚子变作耄耋老翁，这漫长的年岁中，从未有谁问过他喜欢什么。时间久了，他也就觉得好像无谓什么喜不喜欢，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是值得自己喜欢的。
可如今，他也有了喜欢的东西了。
是蛋羹。
是乌真做的蛋羹。
他就那样低着头一勺接一勺地吃着蛋羹，吃得很斯文，也很仔细，好像要把这味道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一般。
乌真一直注视着巫咸，起初看他喜欢吃，她心里自然是开心的，也不枉费满山跑着找了一天的鸟窝，掏了一天的鸟蛋。
可是看到后来，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他吃得那样小心，那样专注，仿佛不舍得一次吃太多，一小口一小口的。可惜即使吃的再小口，那么小的一盅蛋羹，也终会吃完的。
盅碗空了，乌真的心却被酸胀填满了。
如果可以，她还想再多为他做些他喜欢的食物，即使是田鼠和青蛙，她也愿意忍着恶心去尝试。
可惜，她该走了。
“明日，我就要下山回去准备大典啦。”她斟酌着开口。
“好……”巫咸垂眸看着那个已经空了的盅碗，闻言低低应了一声。
“下次见面，就是在祭天大典上啦……大巫……”乌真努力上扬着声线，掩饰压在喉咙深处的哽咽。
“嗯……”
这次，他没有开口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