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爷我最近忙于公务,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又骗奴家,哪有那么多公务!”
“是真的,这次在大名府中举的举子被扣住不让回来,每天都有士绅来府衙讨人。”
“他们为何被扣下了?”
“唉!还不是出了丰乐楼奸细一案。”
“那奸细抓到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这不行文下来悬赏缉拿嘛!”
“谁呀?和我真定府有关系吗?”
“那倒没有,是大名府莘县县令之子,叫叶寻花!”
叶寻花在外面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浑身一震,果然被诬陷了!
想想也是,只有把罪名安在自己这个不知所踪的人身上,才是最好的办法。
也不知道自己的老爹会不会受牵连。
“县令之子?竟然做了奸细,真是该杀!”
“只怕不是杀了这么简单,今日房捕头来说,我真定府来了好几拨人,都是冲着这叶寻花去的。”
“哦?都是什么人?”
“有汴京大理寺的,大名府捕房的,还有江湖上的。”
这对我也太重视了吧!
竟然还有江湖人士?
看来这悬赏金额不低啊!
叶寻花暗自嘀咕了一句。
“明早我叫刘师爷来取印信,你给他即可。”
“知道了,老爷。”
叶寻花待了一会儿,有心想等二人睡熟了再动手,又担心大印也许会放在枕头下面的暗格里,只怕会惊动了他们,只好退到暗处另想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知府要将画好的缉拿告示盖印张贴,命刘师爷去后宅取来。
刘师爷不敢怠慢,一路朝知府大人的正妻房间而去。
刚走到月亮门拐弯处,从身后的一丛修竹里蹿出个人来,一掌就切在他的后颈上。
刘师爷哼也没哼一声,往后便倒。
被那人从后面托住,拉进竹丛里去了。
不一会儿,刘师爷从竹丛里走了出来,径直来的卧房前,过来个丫鬟问了一句,然后前去通报。
片刻之后,知府夫人捧着盛放大印的盒子出来了,昨晚知府已经交代过了,见果然是刘师爷来取,便递给了他。
刘师爷躬身接过,略一点头转身就走。
知府夫人心里骂了一句:也不知道给我请个安,别以为你妹妹做了妾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刘师爷一路出了后宅,在无人处将大印用包袱包了系在腰间,然后大摇大摆的从偏门出了府衙,拐入一条胡同里去了。
耶律云朵一晚上没睡好,这个宋大成不到子时就出去了,现在辰时都过了还没回来!
难道是失了手被抓住了?若是身手这么差,抓了就抓了吧,带在身边也是累赘。
突然想到一事,赶紧收拾东西,刚把客房的门打开,就见宋大成低头耷拉角的从楼梯上来。
她警惕的看了看宋大成的身后,并没有看见宋兵的影子,这才舒了口气,倚在门框上斜着眼等他上来。
“咋了?没得手?”
宋大成也没搭话,进了门示意她把房门关上。
耶律云朵关了门,就见宋大成从后腰掏出一个包袱,往桌子上一放。
“成了?”
耶律云朵急忙打开一看,正是一方刻有“真定府印”的官印。
“行啊!有两下子!”
“马马虎虎,也就那么回事儿。”
“走,我们得赶紧走!府衙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非得把真定府翻个底朝天不可。”
“带着这东西可不好出城呀!”
“谁说要带着它了?扔阴沟里吧!”
“得嘞!你去城门口等着,我去扔了它。”
叶寻花利用易容术假扮刘师爷把大印骗到手,没想到耶律云朵一句话就要扔了。
也是,这大印对知府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东西,在其他人手里,也就是块木头。
不过这大印还有用处,就看你怎么利用了。
叶寻花揣着大印来到一户人家的后墙根,看看左右无人,一伸手就把大印扔了进去。
然后他走到大街上,叫过来一个小叫花子,塞给他一块碎银子,对他耳语了几句。
小叫花子拿起银子咬了一下,赶紧塞进腰间,然后撒腿往府衙的方向跑去。
叶寻花看着小叫花子来到府衙门口,被一个衙役拦住了,然后在小叫花子说了几句话以后,突然脸色大变,用手拎着小叫花子进了府衙。
成了!
叶寻花偷偷一笑,这户人家住进去了几个江湖人,应该是奔着悬赏他的赏金来的,既然这样,就送你们一份大礼。
即便是不能抓进去坐牢,一顿刑讯却是少不了的。
当他来到城门口的时候,耶律云朵正牵着马焦急的四下张望,见他不紧不慢的踱过去,气就不打一处来。
“怎么这么慢?城门戒严了,只许进不许出!”
叶寻花看了看城门口,站岗盘查的官兵明显多了一倍。
他好整以暇的道:“别着急,最多半个时辰,城门必开。”
“我信你个鬼!刚刚我来的时候才增加的守卫,要不是你磨磨蹭蹭,我们早就出去了!”
叶寻花不理她,和女人争论那就是浪费口水。最后的结果除了认错还得买东西。
“我去那边喝碗茶,你愿意就一起来。”
说完,施施然去了附近的茶摊。
耶律云朵恨不得抽他几鞭子,这家伙真得好好教训一下了!等出了关,到了我的地盘,有你好果子吃!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一个传令兵骑着马而来,交代完之后,城门洞开,可以自由出入了。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寻花老神在在的呷了口茶,丢了两个铜板到桌子上,起身就走。
“你!”
耶律云朵恨得牙痒痒,却拿他没办法。
二人骑马离了真定府,此去不远就是宋辽边境。
虽然现今宋辽关系紧张,不时爆发摩擦冲突,但民间的贸易一直都在进行。
辽国购入宋国的丝绸、陶瓷、茶叶等物,宋国买辽国的马匹、煤炭、铁矿石。
在北宋末年,煤炭已经开始被大规模开采和使用,用于冶炼和制陶,并被有钱人用于日常生活的燃料。
耶律云朵带着叶寻花不走大路官道,捡了一条僻静小径而行,渐渐往山里去了。
对于越过边境她熟门熟路,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己方的联络点,她都心中有数。
叶寻花牵着马跟在她身后,山路崎岖,只能下马步行。
来到一处山崖断口,耶律云朵止住脚步,把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一个呼哨。
过了一会儿,山崖上有人探出头来,问了一句:“在那条河里捕鱼啊?捕的啥鱼?”
“北边第一条河里!捕的小青鱼!哈勒!你不认识我了?”
耶律云朵手叉腰仰着头喊道;
那个哈勒揉了揉眼睛,喜道:“原来是安平郡主!我这就放下绳索拉你上来。”
不大会儿,一条手臂粗的绳子被抛了下来,耶律云朵抓住被拉了上去。
又过了一会儿,上面吊下来一个大筐。
叶寻花寻思,我这待遇不错啊!有筐可以坐,应该是看在我未来郡马的身份上。
他刚刚爬到筐里,就听上面的耶律云朵对他喊:“宋大成!你出去,把马赶进来!”
我也是马啊!我是郡马!
叶寻花嘟囊一句,不情愿的去牵马。
好不容易把两匹马都拉了上去,这才轮到叶寻花。
叶寻花上去后,就看到一个留着髡(kun)发的男子,正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契丹人这种髡发造型,就和地中海一样,中间部位剃光,四周下垂披在脑后。
叶寻花看了这种发型就想笑,他打了一声招呼:“哈勒!好久不见!”
哈勒一脸疑惑,这家伙谁呀?我跟你认识吗?
耶律云朵也没替他们互相介绍,跟这种下等人没必要多费口舌。
很快,耶律云朵和叶寻花又上路了,这次前面多了一个带路的,名字叫莫昆。
进入辽国境内,有两个都城离得不太远,一个是北边的析津府,也就是后来的北京。
一个是大同府,现在的山西大同。
这两个府都是战略要地,属于燕云十六州,也称为幽云十六州。幽州即北京,云州就是大同。
在公元938年,后晋皇帝石敬瑭为了脱离唐朝的统治把燕云十六州献给了辽国,并自愿奉辽太宗为父,当人家的干儿子。
从此这块战略要地被契丹人占领,一直威胁了北宋一百六十多年。
直到公元1367年,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派大将徐达、常遇春攻打元朝,用时一年占领了元大都,这才让燕云十六州回到了汉政权的统治之下。
叶寻花回忆着这段历史书上的内容,感慨大好河山被一个儿皇帝给葬送了。
耶律云朵和莫昆并辔而行,反倒把叶寻花落在后面,自从来到辽国境内,她刻意和叶寻花保持了距离,给人一种高傲冷漠的感觉。
叶寻花巴不得这样呢,这个女人心狠手辣,比蛇蝎还毒,谁离她近了难免会被她咬一口。
骑马行了两日,终于到了析津府。
莫昆辞行返回,耶律云朵带着叶寻花到了一处府宅之中。
看府门上挂的牌匾,写的是海清二字,也不知道是具体管什么的。
门房把耶律云朵带了进去,让叶寻花在门内站着等候。
等了许久也不见耶律云朵出来,正不耐烦之际,一个穿着便服的人把他叫了进去。
这座府内种了许多松树柏树,只有少许的阳光能透进来,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
叶寻花被带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内,里面的陈设十分简陋,只有一张长条桌子和两把椅子。
叶寻花觉得这像是一个审讯室,难道这是要审问我?
看来打入敌人内部不是那么容易的,早知道的话还不如自己直接去上京找耶律歌呢!
现在说啥都晚了,既来之则安之,倒要看看他们能玩什么花样。
领他来的人把他让进屋子,然后把门从外面锁死,一言不发就走了。
叶寻花有点不知所措,这是把我关了禁闭吗?
直到天黑也没人来搭理他,他又渴又饿,拍着门喊叫,要吃的要喝的,可是一点回应也没有。
好像这座大宅里子就剩了他一个人。
他想把门弄开,却发现这扇门竟然异常结实,根本不是木头做的,而是铁铸的。
完了!
出去是没希望了!
只好在这间黑屋子里待着吧!
他又渴又饿又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跟小月学点辟谷之术多好。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闭上双眼,睡着了也许会好受点。
他终于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睡梦中有一个人在对他说话:“你是谁?”
他突然就醒了,面前真的坐着一个人,和他隔着长条桌,问他:“你究竟是谁?”
这个人是宋人打扮,头发没有剃,用方巾包着,穿着一身褐色的衣服,给叶寻花的感觉,就像一头饿狼。
“你管我是谁?你谁啊!不给水不给饭你想饿死我啊?我是谁你去问你们郡主!赶紧把我放了!我说赶紧的!”
叶寻花张牙舞爪,就差咬对方一口了。
那人根本不为所动,波澜不惊的坐在那儿,等叶寻花咆哮完了,才敲了敲桌子道:“别嚣张!嚣张的人是不会活着走出这间屋子的!”
“把你们的郡主叫来!我要见她!”
叶寻花还保存着最后一点希望。
“谁来也没用,进了海清府,阎王也叫苦!”
“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叶寻花豁出去了。
“不信!你可以试试!”
话音未落,叶寻花出手了,一拳捣向那人的头部。
那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在拳头击中他的脸之前,右手已经攥住了叶寻花的手。
那双手不像血肉之躯,倒像是生铁铸就。
就见叶寻花面露痛苦之色,却强忍着一声不吭。他的拳头隐隐传来骨头碎裂声。
“我去你妈的!”
叶寻花一把将桌子掀翻,逼得那人放松了手,同时他把身下的椅子抄了起来,没头没脸的砸了过去。
“老子和你拼了!”
叶寻花一边挥舞着椅子,一边思考对策,看来想马上从这里脱身是不可能了,只有通过审查才能重获自由吧。
那人三两下夺过椅子,一脚把叶寻花扫倒,又补上一脚把叶寻花踢晕了。
晕过去之前,叶寻花意识到对方绝对是一个高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悠悠醒来,感觉自己被绑住了,睁眼一看,果然被绑在了一个类似十字架的木头上。
浑身被脱得赤条条的,还好给他保留了一条三角裤。
这是一间刑讯室,旁边的地上摆放着一件件刑具。
“说!你是谁?”
还是那个饿狼一样的人问。
“我是你爹!”
叶寻花生气了。
“给我打!”
饿狼语气平淡,一点也不生气。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走过来,开始挥舞皮鞭,在叶寻花的身上抽出一道道血痕。
“别打了!我说!”
饿狼一摆手,嘴角露出一丝蔑视。
壮汉退后几步,面无表情,好像是一具机器。
“我想起来了,我不是你爹,我是你爷爷!”
叶寻花哈哈一笑,好像真的有了个孙子。
饿狼眼里精光一闪:“再抽一百下!”
壮汉又扬起了皮鞭。
还没到五十下,叶寻花就坚持不住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饿狼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也太不经打了。
“快说!”
“我,我其实是你大爷!”
饿狼一拍桌子:“给我往死里打!”
刑讯进行了整整三天,各种刑具都用了一遍,叶寻花已经看不出人样来了,可他还是认准了是饿狼的某位长辈。
一个苗条的身影来到了刑讯室,看着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叶寻花,叹了口气。
“安平郡主。”
饿狼站起来,对她摇摇头。
耶律云朵走到叶寻花近前,伸手抚摸他的脸,柔声道:“你叫什么?”
“放我下来!”
叶寻花微弱的吐出这几个字。
耶律云朵一摆手,过来两个壮汉把叶寻花的绳索解开,一左一右把他架了下来。
“我要喝水。”
叶寻花依然闭着眼睛道;
耶律云朵一点头,有人端了一碗水喂给叶寻花喝。
喝完了水,叶寻花又提了个要求:“我要睡觉!”
耶律云朵一皱眉:“说出你的真实姓名,为什么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只要你说了,不但让你睡觉,还给你治伤,恢复你的自由,再封你个官当!”
“我叫宋大成,接近你是看你漂亮,我的目的是……”
叶寻花指着饿狼:“是让他给我当小舅子!”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忘占人家便宜。
“我都说了,封我啥官?”
耶律云朵强忍着没有发作,道:“你为什么易容?”
“行走江湖当然是为了安全。”
“你身上这块三角是怎么回事?”
“咋啦?你也想穿?”
“据我所知,宋人就没有这种穿法!”
“宋人多了,你都见过了?”
“你!我是来救你的,你最好老实点!”
“我还要怎么老实?我不干了回家行吗……”
叶寻花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没了动静。
耶律云朵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察觉到还在出气,道:“好了!审讯结束,给他治伤,让他好起来!”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也许就是什么也没有。”
饿狼低头无言以对。
“这种三角布料,据我所知,好像是东瀛倭国人喜欢这样穿。”
“难道郡主认为此人是倭国派来的奸细?”
“鬼才知道,也许是他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