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消玉殒
这过去的一个多月时间里,程少与夫人乔依依双双早上六点就出门上车,直到中午回家吃饭,这样持续了四十多天,终于把驾驶小型车辆的实习驾照拿到手了。两个人都黑瘦了一圈。
现在这学车速度比九十年代快了一倍!尤其是学自动档的,价格虽然贵了些,但是只要你每次在科目监考中都能过关,四十五天就能拿到实习驾驶证。
去中医院实习的事,根据梁东博士传过来的信息,要等到春节以后了。因为刚学会开车,这不断想尝试开车的感觉是十分强烈的。今天星期六,大家都不上班。于是他拨通了章成荣的手机:
“老同学,上午好,今天你准备忙什么?”
“我啊,准备到弋江河的上游分岔地小河去钓鱼,现在江河都被禁捕、禁钓四年了,那长江里的几百种鱼繁殖速度很快!在江里开夜船的过往大小船,只要亮着灯,鱼就往船上跳!这内河也是的,早上你去河水转湾处,那水面上密密麻麻的露出的都鱼头!也就是说眼下江里鱼往各个河流涌去,河里鱼从圩堤闸口向内塘、长沟与水埧游去。在我们这里只有那三岔才给钓,怎么啦,你也想去钓鱼?”这家伙,一谈到钓鱼,那关于鱼的信息就会娓娓道来。
“不是的。我是想让你陪我去练练车,这不是刚学会嘛,想开车的瘾头特足,顺便再去四S店看车型、款型与价格。”
“行啊,但是我觉得你今天必须去先看一个人:申敬婷!
“她怎么啦?”程少一不关切起来。
“她可能不行了,据说这次她先去了上海,回家没住几天,又去南京军区肿瘤医院住院。现在前两天巳经从南京转到鸠鹚市三医院了,巳有不少同学去看过她,她让大家都不要告诉你,同学们都知道,她最想见的也就是你!她现在的癌细胞已转移到全身内脏,听他们说人已经是不能看了,头发一根不剩,瘦得嘴唇都包不住牙齿了,真的是很惨!”章成荣也有些同情地说。
“那干脆你我现在就去三院!她这病情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好吧,我也有点怕见她。我们俩去了什么都别买了,一个人包两千块点钱吧!你进去看她,我在车上等你。”
“你什么这么怕见她?程少问道。
“讲了你别批评我,去了不吉利啊!我老婆要是知道我来看了她,是不准我进家门的!依她说快死亡的人属于灾星!也就是说见到她以后带回家的全部是负能量!这些只能在我俩间讨论,对第三个人都不能讲。”
“我不太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那我进去看看她,你找个地方停好车,就在车里等我吧。”
九点钟车子开到市三院住院部楼下,程少接过章成荣包给申敬婷的钱下车了。
一打听,她的病房在四楼四0五号,等程少走到病房门口,门虽然没有关却拉下来一道布帘。布帘门口处坐在椅子上守着门的是申敬婷她母亲。
“阿姨,你好。申敬婷在里面吗?我是来看望她的。”
"哦,你姓程?我有印象了,你终于来啦!可是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就在刚才一帮医生与护士把她弄到重症监护室去上呼吸机了。医生都对我说,她很难回得来,其实我心里已很清楚。我女儿回不来了,她太可怜啊,才三十岁就要让我们老俩口去白发送黑发人啊。她已经回不来了,呜呜呜…她昨天还交待我,假如是你小程来了坚决不能让你进去啊!其实她是最想见到你的,你帮了她很多忙!但是她又最怕见到你呀。我女长得多漂亮啊!可是你现在没见到啊,她全身上下都瘦成干柴啦,那么漂亮的两只眼睛都瘪到眼眶里面去啦,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了。我这前世里造了什么孽啊?我心里好痛好痛啊,哦,对了,她昨天上午把她写好的一封信交给我了,让我转交给你,她说一定要让她走了之后你才可以打开看,你就尊重她这最后的遗言吧,呜呜呜…”
听了申敬婷母亲的这番话,程少心如刀割!她就是想把自己最美好的面容留在程少的心里,程少默默接阿姨递过来的那封信,又从包里掏出两万二千元现金:“阿姨既然今天我见不到申敬婷,那我的这份心意你必须替她收下。两万元是我的心意。这两千元也是她一个老同学的心意。他叫章成荣,你见到他也能记起来的。我就不打扰你老人家了,如果有困难或者需要人帮忙,就去中医门诊部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程少一脸愁怅地回到车上。
章成荣见程少满面的悲伤,试探性地问道:见到申敬婷啦?那样子让你很伤感吧?”
“没能见到,只有她妈妈在病房。她已经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上呼吸机了,她回不来啦。她的生命所剩下的时间也就在这两三天。唉,只是她太年轻,人间多少宜长量的美好物事,她都已无福消受了,我感慨这岁月的流长,病魔的猖狂,生命的苦短!走吧,我们回沚水。”
程少直接回到了茶楼,心中一直在郁闷,一种无可奈何的伤悯萦绕着他,让他现在是无所适从。
"嗡嗡"的电话振动声把他拉回到现实中。程少拿起手机,他老婆乔依依的声音传过来:“小飞,你在哪儿?你今天下午有时间吗?我想要你陪我去市里卖奔驰的四S店看车,”
“哦,我现在在茶楼,下午可以陪你去。”
“那咱俩说好了,下午一点半出发,我想在这个礼拜内买一辆我们俩个人都能开的SUⅤ越野车。”
“为什么不买轿车呢?”程少疑惑地问道。
“那轿车底盘都很低!不适合跑山路!今后我们俩个人会经常带着儿子到大山里去观光的。”乔依依已经开始在绘制有车以后的美好蓝图。
“有道理,就按你的选择办吧。”程少刚刚放下手机,手机复又响起:“程经理,我是滕月岭啊,刚才接到区卫生局电话,他们有个检查组下午要来门诊部检查门诊医案记录与处方药品卫生管理情况,你可得早点过来呀!”
“好的,我知道了。”这里刚挂断电话。就又拨通了依依手机。
“不用说了。你下午又没时间陪我了。”依依一猜就中!
“呵呵,你真是神算子!是的,刚刚接到滕月玲电话,下午区卫局一大班子领导来门诊部检查。所以才陪不了你。依依,改明天上午吧,”
“看你态度蛮好!本夫人准奏!再见!”
下午的检查也就是例行公事。门诊部本来一切都在规范管理着,只是程少客气,盛邀了检查组人员小聚了一餐。
第二天程少陪依依看车回来后,已快到十一点了,刚在门诊部办公室坐下,就接到高思平的电话:申敬婷已经于今天上午十点十七分停止了呼吸,消息来自在市三院工作的高思平堂弟。
在与高思平通话后,程少又叫来了章成荣,宣玲,林力等同班同学,商量着马上去市三院,帮助申敬婷的家人处理好丧事。大家神情悲戚,心中都很苍凉!
第二天同学们一道配合着申敬婷单位领导与同事在火葬场火化了她的遗体。
在大家瞻仰她化过妆的遗容时,程少依然未去参加!他尊重她意愿,也叫遗言吧:诚然阴阳两隔,也要相互留下最美好的颜容与回忆。
从火葬厂回来后程少安静地坐在茶楼的包间里,喜玛拉雅泡来一杯好茶。程少从手提包里慢慢地掏岀了申敬婷生前写给他的一封遗言,他打开了;
程飞:你好!
当你拆开这封信的时候,可能我已在天国漫步了。
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感谢你!愿意为你奉献一切!可是我永远没有那种机会了。你为我没计要回来的几十万块钱,我在还掉别人的欠款,又去上海、南京治疗了,虽然医保报了百分之七十以上,但围绕着治病形成的费用也高!目前也已所剩无几了。
今天主要想跟你谈谈我的后悔;
我后悔自己自视清高,髙高在上的腑瞰一切,谁也入不了我的法眼,鄙视了恋爱,耽误婚姻。
我后悔自己刚愎自用,与单位同事说话只会方,不会圆,造成大家远离了我。是我自己把自己冷落在爱情与社会的角落!
我后悔为了贪图蝇头小利,超负荷借贷导致自己长时期精神恍惚,两年来心情始终处在苦闷,郁郁寡欢之中!
我后悔因为自己有了这幅欣长的身材,漂亮的脸蛋就把自已待价而沽,结果被社会的浪潮赶进了剩女的队伍。
我后悔。我好后悔当年在高中为什么不去抓住你!
我后悔,自己没有爱情,没有成家立业,没有一儿半女!都失去了敬孝父母的资格,让他们痛不欲生地去白发送我这个黑发人!
永别了,我的老同学,我在天堂里一定会保护你及你的家人四季平安。人财两旺!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
———申敬婷元月三十日深夜绝筆
合起这份遗言,程少眼里居然有了泪水。当天晚上程少经过苦思冥想,亲自动笔为申敬婷写了一首情深意切的悼词:
悼念申敬婷同学
一代神女,俏警官,巧梳妆,拒打扮,却美目靓兮,生辉顾盼!
怱怱离去,三十年生命太短暂。令人无不唏嘘嗟叹!
遭病魔,身心俱毁,苦苦挣扎一年半,唯有泪两行。
遥想少时倩影,活色生香,好似明媚春光,把人心田点亮。
少时同学暗恋的偶像:有人因你鼓励而苦读。有人为你妩媚而拍案!
聪颖睿智、充满灵气,没有伪装!
班花——无疑的当担。
如今一道灵魂之光飘向了天堂。
香消玉殒,在陌生天空踽踽独行、远航。
那里没有悲鸣,没有痛苦,没有惴惴不安。
痛失她,为大家留下绵绵不尽的遗憾!
天堂再无尘起的硝烟,犹见她笑的安祥!
宣玲读完这情景交融又赋满诗意的悼文,泪水直在眼里打转,她说她一定要将这份悼词发到网上去,让它广为流传。
果然几天后,另外的几个同学群里都在转发着这首悼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