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霞莞尔一笑,算是默认了。
喜宴结束后,少平提议让晓霞和兰香睡一起,“别回去了嘛,这里住几天。”
晓霞一听,露出灿烂的笑容。反正放寒假了,这里住几天,就可以和少平多相处些时日,多好呀。
两个人在一起时,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可以聊政治、聊未来、聊文学、聊梦想……反正无话不谈。
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母亲徐爱云时,徐爱云却有些不高兴,“大姑娘家的,怎么可以随便住别人家里,跟我一起回去。”
徐爱云语气中没有回旋的余地,直接拒绝了。
晓霞是个倔脾气,听徐爱云这样说,反而更加不想走了,“妈,我和兰香睡一起,有什么关系。”
徐爱云想发火,又碍于这么多人在,就压着火气,婉转道,“别麻烦人家,听话,回去吧。”
她抬手想去拉晓霞的手,结果被晓霞躲开。徐爱云的脸瞬间拉长了,面色很难看,“你这娃娃,咋不知道害臊。”
晓霞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惹的兰香忍不住偷笑。
田福堂看见这样的情况,轻咳了一声道,“娃娃好玩,爱云,就让她住着吧,晚上可以和兰香聊聊天嘛。”
徐爱云还想再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硬是咽了下去。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胸口感觉像压着一块石头般难受,“哎,女大不中留呀。”
晓霞听见福堂这样说,开心的走过去挽住福堂的手,“大爸,还是你开明。”
福堂看了一眼徐爱云,无奈道,“ 年轻人敢想敢做,咱们这些老古董迟早要淘汰的嘛。”
徐爱云听着田福堂说出这样忧心忡忡的话,忍俊不禁,“哎,好吧,随她去。”
“你晚上早点睡,别话多,要是影响兰香睡觉,饶不了你。”徐爱云警告。
她转头看着兰香,继续道,“要是晓霞屁话多,你明天告诉我一声,我来收拾她。”
晓霞嘟嘴道,“妈,我怎么就屁话多了?我说的都是正经事,你少污蔑我。”
少平挠挠头,看着晓霞的表情,越发觉得她可爱了。
晓霞眼眸一动,看见少平正看着她,就微红着脸,有些娇羞起来。
兰香对着徐爱云微微点头,笑而不语。
第二天一大早,玉厚老汉嘴里抽着旱烟,背着手,来到了新窑的院子里。
昨天少安娃结婚,院子里到处散落着鞭炮碎末、空酒瓶、吃下的瓜子花生壳等,看起来一片凌乱。
可玉厚老汉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眼前的一切,不就是证明少安实实在在的结婚了嘛。
他拿起扫帚,开始美滋滋的清扫起来。
东边窑门突然“吱呀”一声的开了,在晨曦的照耀下,润叶看起来满面红光。她手里拿着痰盂走了出来。
“爸,早呀。”润叶打了招呼就往不远处的厕所走去。
痰盂是个好东西,晚上上厕所方便,不需要在寒冬腊月、刮风下雨的时候,跑外面的厕所。
因此,痰盂是七八十年代窑洞里的标配,几乎家家户户都用。
玉厚老汉一愣,润叶的这一声“爸”叫的他一时半会儿没有适应。
不过他马上点头示意,露出了微笑。润叶的这一声“爸”叫的他心里很舒坦,“你咋不多睡一会儿?”
润叶道,“你休息着,院子里我来收拾就好。”
玉厚连忙摆手,“早上冷着呢。”
“况且咋能让你干这样的活,快进窑里去,外面冷。”
润叶淡笑,没有回话。她把痰盂清洗干净后,晾在了院子里,然后就去捡空酒瓶,和玉厚老汉一起整理起了院子。
玉厚老汉看了一眼润叶,急忙阻止,“润叶,这活我来弄,你快回窑里去。”
润叶坚持道,“爸,你就让我收拾吧,我在学校里,还不是天天劳动。”
玉厚老汉心里那个高兴呀。少安能够娶到润叶,在以前,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现在看见润叶还这样勤劳,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的心里,润叶作为人民教师,即使家里什么活都不干,那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呀。
润叶动作麻利,收拾东西还非常有条理。
她先把空酒瓶全部搬到了院墙角,整整齐齐的堆放了起来。
有时候,会有上门收酒瓶的生意人,这些酒瓶还可以卖些钱呢。
然后,她开始打扫没用的东西,全部清理到了院子外面。
两个人一起弄了一个多小时,就把院子里收拾的整整齐齐啦。
等少安、少平、晓霞、兰香起来时,看见这么干净整洁的院落,一个个惊讶不已。
动作可真快呀,了不起呢。
母亲提着篮子,跨着小碎步,走进院落。
她招呼道,“吃早饭啦,都起来没?”
母亲每天很早就起床了,会把全家老小的早餐都准备妥当。
今天她准备了白面馍、玉米馍,还准备了辣椒炒肉丝、土豆丝两个菜。
这样的早餐搭配,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天花板级别了。
母亲还给奶奶专门熬了米粥,她年纪大了,牙口不好。
要准备一大家子人的早餐,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呢。
母亲却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反而满心的喜悦。
她觉得早餐准备的越多,那就代表人丁越兴旺呀。
在特别贫穷还吃不饱饭的时候,母亲总是这样说道,“孩子们就是财富呀,再穷再苦都没事,等孩子们长大了,就会创造很多财富呢。”
她是一位非常乐观、豁达的母亲。她代表着黄土高原千千万万的母亲,顾家、勤劳、大气。
她看见润叶劳动的气喘吁吁,就埋怨玉厚道,“你怎么让润叶干这样的粗活?我可指望着她给我早点舔孙子呢。”
润叶一听,想起昨夜和少安哥的销魂,脸就一下子红了,“妈,生孩子的事情,可急不得。”
母亲笑道,“我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呢。”
……
1976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1月8日,咱们敬爱的周总理,鞠躬尽瘁与世长辞。一心为民的好总理,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7月6日,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十大元帅之首的朱老总也走了。
7月28日,唐山出现了史无前例的7.8级大地震,造成了24.2万人罹难,16.4万人重伤。整个唐山90%的建筑被毁灭,水、电、通讯全部中断。
这是一场措手不及的大灾难。
9月9日,人民的伟大领袖,新中国的缔造者,共产党的开创者毛主席与世长辞。
这一系列的灾难,让整个中国陷入恐慌之中。
未来的中国该怎么走?国家会变成怎么样呢?
好像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到了10月6日,党中央在华国锋和叶剑英两位元老的谋划下,“四人帮”终于被粉碎,至此,长达十年之久的文化大革命终于结束了。
天安门广场上,人们载歌载舞,来庆祝这段历史的结束。
国家形势的突变,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对双水村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可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
一场新旧集团的对抗和时代的变革即将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