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其实说的很对,在这个年代,老百姓虽然缺吃少穿,但是更看重的是政治名誉。
姐夫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以后,整个孙家都会被人指着后脑勺议论呢。
况且被劳教的话,是白干活,不记工分,这就非常难受了。
本来姐夫家就穷的叮当响,这样一来,等于多了一个吃白食的,日子还怎么过的下去?
估计全家人都为了这件事情,已经焦头烂额了。
“兰香,一起回家吧。”少平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孙兰香摇头道,“你回去吧,我姐让我给她看家呢!”
少平呵呵笑道,“回去吧,姐姐家里就一些破碗筷,什么好看的。”
兰香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相跟着往家里走。
快到公社农田基建工地时,老远就听见了高音喇叭,闹闹轰轰的。
放眼望去,一群人乱乱纷纷的忙碌着,搞的尘土飞扬,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想必姐夫王满银就夹杂在里头干体力活呢!
这个时代的阶级斗争还绷的很紧,到处都是批判资本主义倾向的活动。
各个公社里,出现了有武装组织的“民兵小分队”,专门用来阶级斗争。
他们还对集市上售卖猪肉、粮食等东西的人统统抓起来,不仅仅没收了售卖的东西,还要拉到基建队里干活,进行劳教。
被劳教的人,主要的方式就是让他推土。
有四个人装土,他一个人推。而且在四个人中间,必须有一个是劳教者的亲属。
不仅仅要折磨劳教者,还要连累亲人,实在有些残忍。
“哥,我们要不过去看一看?”兰香询问着。
少平顿了一下,“不去了,没什么好看的。”
他想着先把白面和玉米面去金波家里拿来,家里人就可以吃顿好的。
姐夫劳教,又不管饭,肯定得从家里给他送饭吃。
有香喷喷的白面馍,比什么都强。
跨进村口后,少平让兰香先回了家,他顺道去了金波家里。
金波热心的要帮少平扛一袋面,被少平拒绝了。
这一点点东西,难不倒他。
从小就劳动的人,早练就了一身的力气。
他右手提了一袋白面,左肩膀扛着一袋玉米面,就匆匆忙忙往家里赶。
还没有跨进家门,就听见了哭泣声。
听声音是姐姐和妈妈正抱在一起痛哭。
姐姐是担心姐夫在哭,虽说这个丈夫是一个“逛鬼”,姐姐心里却是爱着他呢。
姐夫平时不怎么干活,怕他这次去劳教,身体吃不消。
妈妈哭的是女儿命苦,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不挣气的男人,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姐姐的两个孩子猫蛋和狗蛋,看见妈妈哭也就跟着哇哇哭。
整个家里,一片哀嚎声,听起来实在有些瘆人。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家里没人了呢!
哥哥少安,也正好不在家里。生产队里的牛生病了。
那可是队里最好的一头牛,肯定要想办法去医好。
只是石圪节没有兽医站,只能跑到三十多里开外的米家镇。
今天晚上怕是回不来了。
米家镇是个好地方,经济发展的很好,镇上的东西特别齐全,甚至连北京、上海的稀罕东西都有,非常不简单。
双水村附近的村民,如果需要买一些什么东西,石圪节没有,都喜欢往路途更近的米家镇跑,而不是去原西县。
“姐,妈,哭啥嘛?”
少平把两袋面放到了桌子上。
母亲看着两袋面惊讶的瞪大眼睛,“少平,这是哪里来的?”
姐姐孙兰花也停止了哭泣,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少平活动了一下两只有些劳累的胳膊,缓缓开口,“润叶姐给的。”
母亲愣了一下,叹息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能够收下?”
少平拿起桌子上的搪瓷杯,咕噜咕噜喝起来。
“妈,润叶姐是自家人,以后还给她就是了。”少平说的云清风淡。
母亲很不解,“润叶怎么就是自家人了?”
少平低头,靠近母亲耳朵轻声密语,“润叶姐喜欢我哥,她想嫁给我哥呢!”
“啊!…”母亲惊讶的看着少平,“可不敢乱说话,润叶是县里的老师,吃公家饭的人,怎么能看上少安?”
“妈,润叶姐和我哥从小一起长大,这叫青梅竹马,懂不?”
少平说的头头是道,把母亲说动了,“要是润叶愿意嫁给少安,那真的是少安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母亲开心的抹了一下眼泪,对兰花说道,“走,一起做白面馍去。”
少平看着母亲和姐姐的背影,脸上泛起微笑。
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会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以后的每个周末回家,都背这么多面来,全家老小就吃的够可以了。
反正就说是润叶姐送的就行。
少平想起瘫在炕上的老祖母。
她的眼睛不好,几乎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眼病,只是因为她一直不让家里人买眼药水,就拖成了慢性眼病。
也许滴些眼药水,说不定是会好了呢。
少平打开系统面板,在上面买了一瓶眼药水。
他来到老祖母的床边,“奶奶,我给您买了眼药水,您每天别忘记滴一下。”
老祖母耳朵不好,说了三遍,她才听明白。
少平把老祖母的头搂在怀里,先给她二只眼睛滴了几滴。
老祖母直夸舒服,“平平长大了呢!”
老祖母的眼里,流下眼泪来。
少平把眼药水递到老祖母手里,教会她如何使用后,才放心的下了炕。
“奶奶,您好好活着,咱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老祖母开心的点点头,笑的时候皱纹看起来更加的深了。
孙少平是真心希望奶奶健健康康的,小时候,家里的这些个孩子,哪一个不是懒在老祖母的被窝里慢慢长大的呢!
这时候,父亲拉着脸回来了,他把铁楸搁在门背后,坐下来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少平,脸色缓和了些,“你去腾出一床铺盖来,等下给你姐夫送去。”
少平看着父亲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心疼。
父亲是个老实庄稼汉,一辈子勤勤恳恳,拉扯着这些个孩子长大,挺不容易。
“爸,姐夫晚上睡哪里呢?”
孙玉厚没有立即回话,他拿出烟锅,从烟布袋里挖着烟丝,一下一下的往里面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