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憶亲眼看到唐助理冲进来,也亲眼看到医生当场宣布时烨死亡。
距离时烨没呼吸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看到这样的画面,时憶不知道心里是不是有点难受。
好像所有人都得到惩罚。
但时憶总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
这样的春天,好像她在向所有人告别,也好像是所有人在向她告别。
总归是低迷的春天,哪怕春暖花开,一切向往生机,也有生命在这个季节消散。
“时憶。”恍惚间,时憶听到有人喊了她。
她转身,周边白茫茫一片。
她看不见哭泣的唐助理,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只感觉眼前一片眩晕。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医院。
4.
“妈,你说误会彼此是不是永远回不到最初了。”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伸出五指试图去抓太阳。
他能感觉暖意,却什么都抓不到。
他口中所谓的“妈妈”正给他盖腿上的毛毯,没有说话。
那是一个男人。
为何说是一个男人,那是因为他穿着西装。
男人低眸的时候,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
其实这是刚刚成年的盛渡。
他好像是历经沧桑,身上收敛了年少的锋利,也收敛了年少时的玩世不恭。
根据时间推断,这个时候应该是牧燃出事有一段日子了。
时憶张了张口,四周相看,她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牧燃坐在轮椅上喃喃自语。
推着他往前走的男人,正把他推向一个女人。
那个人时憶记得,是牧燃的母亲。
盛渡全程都没有说话,直到将人送回,他才抿着唇往另一个方向走。
时憶不知道盛渡要去哪里,她跟了上去。
没成想看到眼前那幕,那时候的时憶从病房里冲了出来。
迎面撞过来的人,让她差点摔倒。
只不过有人伸手扶住了她。
那天,阳光很刺眼。
但时憶还是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十八岁的他们,以这种方式见面。
只不过前世的时憶,只是匆匆一眼,并没有认出他
时憶低下头,说了一句谢谢就挣脱了男人的手。
灵魂体的时憶正站在盛渡旁边,他看着那个女孩从他旁边离开,他也没有跟上去,他只是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有了动作。
灵魂体的时憶眨了眨眼。
原来那天,那人是盛渡。
时憶在原地震惊了好久,她本想跟着盛渡走的,结果灵魂却出现在牧燃身边。
她愣了愣,身边哪里还有那个成熟的少年。
她目光愣愣,最后还是将视线落在病房里的牧燃身上。
“怎么这次还是没成功呢。”坐在床上的少年,看起来并不是很颓废。
他眼前被纱带绑住,什么都看不见。
时憶知道,少年这辈子都看不到东西了。
她站在牧燃的身边,想落泪也落不下来。
她知道牧燃这样,有很大一部分问题是因为自己。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
时憶想伸手触摸他,却什么都抓不住。
牧燃依旧挺着背,双腿盘起,喃喃自语:“真的很失败啊,又要重新开始了。”
牧燃的喃喃自语,时憶听不懂。
她也不知道牧燃到底在说什么。
直到少年低声自嘲道:“第一次,失败。第二次,还是失败。第三次……嗯,统统,第三次我不会出错了。”
“不会出错什么?”时憶没忍住,问了一句。
她知道牧燃听不到。
结果,牧燃仿佛像是听到了一般,他轻轻一笑,低喃:“时憶,真的不会再出错了,你们会在春天相遇,在春天……所有生命都会肆意生长,下次真的会成功的,你相信我吗?”
牧燃在说着这句话时,抬眸看向某一处。
他好像是看到了她,又好像没有。
时憶伸手在牧燃眼前挥动两下,结果周边变得一片漆黑。
牧燃的低喃,她还是没有听懂,但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刚从时憶脑海里浮出来,她整个人就被拖进一个黑暗的地方。
等她完全适应自己所在的地方,她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很暗的房间里。
5.
很低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随即就是低声咳嗽。
时憶看不清。
她不知道自己又在哪个地方。
就在她很苦恼自己为何不上奈何桥进行下一世转世时,房间的灯火亮了。
她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起身将双脚放在地上。
男人穿着睡衣,窗前的灯光打落下,他的侧颜有些模糊。
但时憶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他坐在床边,仿佛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时憶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眼前的男人双手撑着床缓缓站起。
挺拔的身躯仿佛告诉别人,他已经能独当一面。
房门被人叩响,男人冷洌的声音吐出一个“进”字,外面的人便已经走进。
“盛渡。”是盛玺,男人的哥哥。
盛玺从房门外进来,给盛渡带了合同。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男人朝他走过来。
盛玺的脸上有说不出的复杂。
看着盛渡落座,他将手中的合同放在桌子上,随后推到了盛渡面前。
只不过盛渡想拿,却被盛玺按住合同。
“盛渡,你想好了吗?”盛玺轻声问。
“嗯。”盛渡单字回应。
“你不是挺讨厌继承盛家的一切吗,怎么现在想通了?”盛玺盯着盛渡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询问。
他这个弟弟和他争了那么多年,居然第一次妥协的答应要接手盛家企业。
这对于盛玺来说,确实是一大好事。
但盛渡的转变,也让他感觉不安。
他这个弟弟现如今太稳重了,稳重到让他这个做哥哥的都感觉自愧不如。
“一个优秀的企业家,从不会放弃任何机会。”盛渡盯着盛玺,薄唇吐出的字有些生硬。
“理想呢,你要放弃?”盛玺盯着盛渡,问。
“走不通了,只能换条路。”盛渡回。
坐在盛渡面前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就这么放弃,你甘心?当年口口声声和我说理想的弟弟,怎么如今变成这样了?”
“这对于你来说不好吗?我替你接了这个烫手山芋,之后你想去哪里玩就可以去哪里玩,我把自由给你,这就够了,哥。”盛渡的语气听不出太大的情绪。
盛玺盯着眼前的男人,最后松口,收手。
“盛渡,其实不管你怎么选择,作为哥哥,我都会支持你,哪怕你要完成你的理想。”盛玺在走之前,说了这番话。
门从遮掩到关上,盛渡看着茶几上的合同,低声自嘲:“可没人告诉我,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盛渡站了起来,他走到这个房间的书架前,从上面抽出一本书。
这本书只有一个黑色封面,没有作者署名,也没有书名。
时憶飘到盛渡旁边,才看到盛渡伸手翻开了一页。
是照片。
与其说这是一本书,不如说这是一本相册。
时憶盯着盛渡的侧颜,目光最后落在相册上。
上面有时憶偷偷哭泣的照片,也有她一个人兼职时缩在角落里吃饭的照片……
还有很多很多。
时憶不知道盛渡为何会有自己这么多照片,说他是变态又觉得很渗人。
直到盛渡翻到后面,时憶才发现是一个河边。
单单一张河边照,好像并不能代表什么。
这张河边照,甚至在这本相册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时憶想知道这个照片的意义在哪里,结果她周边的一切又在变化。
……
“哥哥,你要走了吗?”看着院外有一辆黑色的车子,女孩抓着眼前小男孩的衣服。
她手指紧紧捏着,试图不让他走。
但看到车边的人,她知道眼前的玩伴终究会离开的。
因为爷爷对她说过:没有人能陪你到永远。
那时候,她好像才懵懵懂懂的知道离别是什么意思。
“我回家。”盛渡想了想,还是回应这个和他朝夕相处好几天的女孩。
听爸爸说,眼前这个女孩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他就比她大几个小时。
就这样当了她的哥哥。
可这小不点,有点不乖啊。
盛渡解释完,就准备往回走,哪知女孩紧抓着他的衣服,把他拉回来。
“盛渡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着小时憶那双眼睛,盛渡不忍心撒了一个谎:“春天,春天就回来了。”
“那我在春天等你。”小时憶放开盛渡。
盛渡走了一步,又有点不放心的回头,他耐着性子问:“你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吗?”
“嗯。”时憶点头。
“那你说,我听着。”
“哥哥你蹲下来一点。”时憶盯着盛渡耳朵。
盛渡配合。
时憶轻轻揪着盛渡的耳朵,附身,将小嘴凑到盛渡耳边:“哥哥,你这么漂亮,下次见面你就不要跳河了,这太便宜阎王爷了,你还不如便宜我。”
红晕瞬间爬到了盛渡的耳尖,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远去的盛渡,站在原地的小时憶红了眼。
她没有玩伴了。
不是所有的玩伴,都像盛渡一样。
也不是所有的喜欢,都像盛渡一样。
小时憶不懂。
但从盛渡在她面前蹲下要背她回家时,她就觉得他很好。
爷爷说,对自己好的人,他一定很温柔。
是的。
小时憶送走了盛渡。
那天,暖风拂过,可细微的暖意也要荡然无存。
她还是会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院子外面有没有盛渡的身影。
后来时间一点点流逝,某一年的冬天,小时憶站在那里,竟不知道自己要等什么。
看着熟悉的院门口,时憶走到了小时憶旁边,她看着院外,整个人深吸一口气。
故事的开端,是在这里吗?
时憶无意识落了眼泪。
门口的小时憶似乎发现了她,“大姐姐你在哭什么?”
“……”时憶没回,眼底有震惊。
震惊记忆里的女孩,看到了自己。
“大姐姐不要哭哦,你该回家了。”
“我回哪里?”时憶问。
“回家啊,你没有家吗?”小时憶歪头,“大姐姐,你别哭,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你先蹲下来。”
时憶听着话,慢慢蹲下来。
小时憶拉着她,嘴角噙着笑意:“大姐姐,不要伤心啦,还有很多人等你回家,他们都在等你,这次不要让他们失望好不好?”
时憶落了泪,但她还是回应着眼前的女孩:“好!”
小时憶抬手给时憶指了一个方向:“大姐姐,你看,春天要来了。”
“下一个春天,我们还是会相遇的。”
“到时候一起见春天。”
“大姐姐,再见!”
小时憶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时憶的视线中。
哭的泣不成声的时憶慢慢站了起来。
她的周边是一片荒芜。
“时憶,快来!”不远处,舒溪在向时憶招手。
时憶迈出一步,荒芜之地竟漫山遍野的绽放鲜花。
“英语课代表,这道题怎么写?”许丙泉手中还抱着一沓试卷,他那双眼眸有一股韧性。
“时憶同学,渡哥说今天去吃冰淇淋!”闻年将手搭在孟川的肩膀上,整个人笑嘻嘻的朝着时憶招手。
“同桌,我跟你讲,盛渡这个人……”姜欣不知何时出现在时憶旁边,她正准备说话,就被旁边的牧燃给打断了。
“别揭我家小狗的短,他会觉得很没面子。”牧燃说着,就看向了时憶,“时憶同学,盛渡这个人挺好的,你信一下。”
看着周围多了一群人,时憶往前走的步伐渐渐快了。
她四处张望,试图去找某个身影,直到周边的人都消失不见,她突然慌了,整个人栽倒,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小可怜?”
闻声,时憶要爬起来的动作一顿。
她抬眸就看到眼前那个穿着黑白校服的少年,里面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他单手兜在口袋里,耳朵里还塞了耳机,肩膀上背着书包。
碎发打落,少年嘴角的笑容有点玩世不恭,他微微抬起下巴,笑的有些痞:“怎么不说话?”
时憶看着他,依旧没动。
直到眼前的少年蹲下,指腹轻轻揉捏她的脸:“你怎么那么不乖啊,还不醒来?”
时憶抿唇,眼眸已红。
“你别哭啊,我把第一送给你好不好?”少年一下就慌了神。
时憶哭不出来了,他哄人的方式还是那么别具一格,她轻声说:“好。”
我们春天相见!
PS:二合一章节,不出意外下一章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