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小年这天，湘江市下了一场小雪，傍晚下的。
时憶被时烨接回家了。
看着不太熟悉的环境，却代表这个是她的家。
时憶有点迈不进去。
时玥站在时憶旁边，她侧眸看着眼前这个女孩。
她是真的很嫉妒她，却也很羡慕。
最不该跨进这个地方的人，应该是她。
而迈不进这一步的人，却成了时憶。
“时憶，你回家了。”时玥轻声在时憶耳边说，她甚至向后退了一步。
她的目光落到时憶的腿上。
那里，是她曾经带着人找了棍子打她的地方。
监控影像在时烨放给她的时候，时玥就知道，时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过时烨，是时烨自己找的。
是嫉妒和怨恨让时玥蒙蔽了双眼。
造成实质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哪怕时憶没说。
时玥也已经没了勇气。
“你知道这里对我而言，是人间炼狱吗？”时憶看着自己的父亲推着轮椅上的小姨往屋子里走时，轻声说道。
她说话的语气像极了看遍人生百态的成年人。
时玥听到时憶的话，震惊的抬眸。
女孩的侧脸干净漂亮。
也是那时，时憶抬了抬头。
“我把我的一切拱手相让给你，你却将人间炼狱送给我，我想我作为厉鬼回来也会掐死你吧……”时憶说着，侧身看向旁边的时玥：“但现在，我有了很多好朋友，但时玥你拥有了什么？”
时玥在听到她最后一句，往后退了一步。
她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拥有。
什么也没有得到。
竹篮打水一场空，堪比她的人生。
但也不对。
所有的一切，她妈妈都给她铺垫好。
徐锦和时烨做交易，就是为了给时玥一个好的教育和未来。
只不过这副好牌，被时玥打的稀巴烂。
现如今，她妈妈又重新为她洗了一副牌，这副牌的名字叫：抉择。
她该为自己的人生做一个抉择。
“时憶，不可否认的是，嫉妒能成为一个人的心魔。而事已过，我的双手空空如也，你该笑话我，也该活的比我更好，因为你还有大把的时间，看我的笑话。”时玥第一次觉得，丢弃身份这个词，是多么轻松。
她不再给自己的身上背上枷锁。
她或许换个角度，也能拥有更好的人生。
可惜，顿悟太晚。
铸成的错误已经造成，时憶不管对她什么态度，她都能接受。
时憶深深地望着时玥，“倘若你早有这番顿悟，该多好。”
早这样，那个女孩不会受到欺负。
那个女孩不会躲躲藏藏。
那个女孩也不会在火光中认识那个少年。
那个女孩也不会心有不甘，重活一世。
时玥没有说话。
她为自己计划的一生里，走错的路太荒唐，这十七年像一个笑话。
“小憶快来！”屋内的顾秋正朝着时憶招手。
顾老爷子坐在餐桌前，旁边站着老管家。
这样的家庭，好像一直以来都是时憶希望的。
她想放下所有好像都放不下了。
时憶在提步之前，她深吸一口气：“时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永远可以成为时大小姐，但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伤害过我的你。”
这是时憶最大的让步。
哪怕小年这天晚上，时烨告诉她，等高考完，他会送时玥去国外。
但时憶并没有感触。
时家提供时玥未来的一切，其实是没有义务的。
更何况时玥伤害过时憶这件事，时烨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时憶看着眼前的父亲，轻声说：“看她自己的选择吧，你们不用管我。”
没了前世的纷纷扰扰，时憶竟觉得挺无力的。
好像今世的轨迹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变了。
盛气凌人的时玥可能永远活在她的愧疚中，这或许是岁月对她的惩罚。
强势的父亲好像老了，灯光下，时憶起身看到了男人发梢上的一根白发。
时憶望着这个和她肖像的男人，她目光落在他书房桌子上的相框上。
这个地方，时憶没有来过。
相框里的照片是一个女人在跳舞。
画面定格，时烨顺着时憶的目光看向相框上的照片，他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你妈妈跳舞很厉害，也很漂亮。”
时憶没应。
坐在书桌前的男人双手交握，肩膀微微弯下，他喃喃自语：“可惜，再也看不到她跳舞了。”
舞者，不管在哪里都是她的舞台。
他见到的风花雪月，也不及她那一刹回眸。
那回眸一笑百媚生，永远只能定格在记忆里。
是谁哭了，是谁笑了。
大抵也不重要了。
时憶退出书房。
她的债主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债主：大年三十是牧燃的生日，我们给他一个惊喜吧。]
[不乖：那我能问问他小狗的故事吗？]
[债主：不可以！！！]
看着三个感叹号加重语气，时憶不禁笑了。
她掐灭手机屏幕的光，下了楼。
顾秋和外公还在等她。
这一世，她拥有了很多亲人。
只不过第二天，她还是去看了爷爷。
下了雪的湘江市裹着银色衣裙，一眼望过去白茫茫一片。
时憶给爷爷带来他最喜欢喝的酒，还有花生米以及其他东西。
要说这个老人这么接地气，还真的不能让人联想到他曾经叱刹风云。
印象里的爷爷，总喜欢坐在院子在，酌着小酒，吃着花生米看着她在旁边和其他人玩。
时憶觉得记忆里的爷爷变得有些模糊。
当晚，时憶梦见了小时候和爷爷说的话。
她对爷爷说：爸爸不爱我，那他应该不爱我的妈妈。
话落，笑着说话的爷爷，目光看向了院外，小时憶望过去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站在第四视角下，时憶看到院子外面拿着娃娃的男人。
时憶红了眼。
小时憶被哄睡着，老爷子喊了院外的人：“还不进来吗？”
这时，门口才慢慢吞吞地走进来一个男人。
他手中捏着一个粉色的兔娃娃，整个人有些颓废的坐在院子里。
“一个父亲不敢见自己的女儿，你还怪可笑的。”老爷子冷笑。
时烨没有说话，他低头玩弄着手中的兔子娃娃，轻轻的给小兔抚平裙摆。
“你不去看看吗？等她醒来你又走？”
“我刚刚看到了，这就够了。”那么小一只，他当时都不敢抱。
因为她小，他工作又忙，知道徐锦不一定能照顾好他的女儿，他才让自己的父亲接时憶住在乡下。
只不过这件事，时憶从来不知道。
时烨将手中的兔子递给自己的父亲，他起身轻声说：“爸，让兔兔陪她吧。”
“哦，这不是她不小心掉的那只兔兔吗？”老爷子看着时烨手中的娃娃，没有接。
“嗯，我捡回来了。”
它不是被丢弃的孩子，它也能被爱，只不过这爱太隐晦了。
时憶看着这一幕，眨了眨眼。
时烨没有走掉。
因为屋子里的小时憶做梦哭了。
男人比爷爷还快一步进了屋里，他小心翼翼地抓着她的小手，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将未给爷爷的兔兔，放进了小时憶的怀里。
时憶听到男人用温柔的话对床上的孩子说：“不哭，兔兔来了。”
……
时憶想起来，那时候的她做了一个梦，她醒后发现怀里有个她之前掉的兔兔。
她高兴的跑到爷爷面前说：“爷爷你看，兔兔它自己回家了。”
“它怎么回来了？”爷爷明知故问，还故作惊讶。
时憶仰着小脸，笑着说：“我梦见爸爸把它带回来了。”
“那你见到爸爸了吗？”
“没有！”
“那会不会很讨厌爸爸？”
“讨厌！讨厌他从来不来看我。”
“那下次不讨厌好不好？他都把兔兔接回家了，等下次他就接小憶回家了。”
“那好吧，等他接我回家，我就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