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先随我一同往桃园去吧。”刘备重新骑上白马,带着众人往庄园而去。
嗯……刘备的庄园名叫“桃园”,但此桃园非彼桃园。
因为现实中的张飞,并不是“卖酒屠猪”的,家里也没有桃园。这庄园中的桃树,都是出于刘备个人的念想,他自己种的。
在将带来的人安置到桃园后,刘备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见他的母亲。
“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
当时的人,对婚姻之事,虽不像后世那般,全由父母决定。但像刘备这般,在没有告知父母的情况下,便擅自结婚,也是违背主流价值观的。
刘备携同貂婵,前往刘母所在的院子。
刘母生下刘备时,方才“二八”之年,到刘父去世之时,也不超过二十岁。按照当时的风俗,改嫁他人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实际上,他的母族,也不止一次提出改嫁的建议,但却被刘母一一否决,直到刘备发达了,这事才渐渐平息下来。
不可否认,刘母的这种性格,对刘备后来百折不挠的性格的形成,起到了重大的作用。
对于他这个“生理意义”上的母亲,他也是十分敬重的。
刘备二话没说,拉着貂婵,便跪倒在她的面前,轻声唤道:“阿母。”
无论在外边,他多么能够呼风唤雨,但在刘母面前,他永远是“儿子”。
“嗯。”刘母轻轻应下,头也没抬,依旧在编织着手中的草席。
编织草席这件事,自他发达以来,刘母依旧在坚持。刘备劝过很多次,但刘母总是能给出他无法反驳的理由。
她说,从前能靠这手艺,养活他们娘俩。之后,他即便是出了意外,她也能靠这手艺,养活她自己。待到百年之后,无人替她收尸,这地上的草席一卷,便能了事。让他不必顾忌她。只管在外闯荡便是。
“阿母,是孩儿不孝。”刘备往前一拜,以头触地。
此事本就是他有错在先,也怪不得刘母会生他的气。
“阿母,不管刘郎的错,是妾向刘郎求爱,逼他成婚的。”见状,貂蝉学着刘备,拜了下去。
“抬起你的头来。”刘母总算有了反应,放下手中的草席。
貂蝉闻言,抬起了头。
“你的鲜卑名叫什么?你的汉名又叫什么?”
刘母已经从刘备派出去,报平安的随从那儿,得知了她的儿子娶了一个鲜卑女人。
“妾既已嫁与刘郎,从今往后,便只有汉名貂婵,再无鲜卑名。”
闻言,刘母坐直了身体,重新打量起面前的鲜卑女子,点点头:“倒是比一般的汉人女子,懂礼数。
“那我且问你,这貂婵作何解?”
她自然不能,将与刘备的闺房言语,如实告诉刘母。遂用了另一套说词:“昔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效仿胡人貂蝉之饰。
“郎君念此,特以之为妾名,期盼夫妻二人,如这貂蝉之饰融入汉家一般,融为一体。”
刘母满意地点点头,对着一旁跪着的刘备道:“起来吧。”
刘备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关,他是过了。但他还是推辞了一番:“孩儿不敢。”
刘母丝毫没有惯着他的意思:“不敢?那你就一直跪着。”
刘备尴尬地挠挠头,站起了身。他这个母亲就喜欢玩真实的。
眼见她这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夫君吃瘪,貂婵不由得捂嘴而笑。
“我且问你,倘若有一日,阿备与鲜卑人为敌,你该如何自处?”
刘母并没有轻易将此事揭过,况且她所言之事,之前也确实发生过。
“母亲……”刘备插嘴,不想刘母为难太过。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嗯……都好几日了。
“好啊,你这媳妇还没过门,就开始厌弃为娘,开始维护起她了?”刘母的言语中,满是埋怨。
按照当时的习俗,没有经过父母的同意,夫妇二人,确实不算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刘备无奈,再度跪下:“儿子不敢。”
他是没想到的,到了汉代,还要忍受“我掉水里,你该救谁?”的灵魂拷问。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他不需要纠结,只需要果断地选择母亲一方。当时,无论是法律还是社会舆论,都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除非他想社会性死亡,或者吃牢饭。
“你去忙吧,别待在这里,看着就让人眼烦。”
刘母到底还是心疼刘备,没让他夹在中间为难,准备支开他。
“这……母亲……”
刘备还想再劝,不想婆媳矛盾闹得太过严重。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嘛。想到他在外打拼,后院却在起火,他哪能有心思继续。
咳,咳……“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应该改成“一定有两个伟大的女人”才是,刘备如是想到。
貂婵用手,轻轻捏了捏刘备的手:“郎君,你忙去吧。”
刘母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你放心,我又不会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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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刘备出了院子,没防备地被一人勾住了脖子:“玄德,你可算是回来了。”
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刘备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宪和,你是不是又偷偷喝酒了?”
“呀,呀……”简雍怪叫着,松开搂着刘备脖子的手,往后跳了一步,“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刘备的眉毛,忍不住挑了挑。
要说刘备与谁的关系最好?他不知道。
但要说他与谁相处得最舒服?毫无疑问,便是眼前的简雍,简宪和。
简雍与他,并不是简单的上下级的关系,二人反倒像是一对损友。
刘备白了他一眼,说回了正事:“酒曲的制备,没被耽搁吧?”
这简雍行事,虽放荡了些,但业务能力还是没毛病的,他也只是顺势提上一嘴而已。
“我是谁?我可是简宪和啊!”简雍拍了拍胸膛,一副“信我,准没错”的表情。
说着,简雍便朝他挤了挤眉毛:“听说你娶了一个鲜卑女子为妻?
“嘿,嘿……鲜卑女子那方面,与咱们汉人女子有何不同呢?”
刘备哭笑不得:“这人啊,不都是一个头,一双腿,两只手的,哪有什么不同?我看啊,这春天到了,你是想女人了!”
简雍撇撇嘴:“你也知道啊,我还以为她是什么国色天香呢!迷得你刘玄德团团转,能豁出性命,去娶她为妻。”
说着,便又提高了声音:“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下次,若你还为了她而不惜身,我必拿剑刺死她!事后,你便是打杀了我也罢!”
“宪和你……”刘备讶然,如此严肃的简雍,还是第一次见到。
简雍重新收敛情绪,深吸一口气:“玄德,抱歉。我酒喝多了,是我失仪了。”
刘备并没有怪罪他。想来,是德然失去的那一只手,让简雍受到了刺激。
刘备不由得闷声道:“德然如何了?”
“德然和你族叔看得倒是挺开的,倒是你那婶娘来这儿,闹过好几次。”简雍顿了顿,接着道,“这样也好,让你婶娘死了这条心。”
他那婶娘的心思,刘备也知道,无非就是关于刘家领头人的位置。近些年,随着刘备混得风生水起,他那婶娘自然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对了,还有那牵招与史路,现已回了冀州,说是要跟从一个叫“乐隐”的儒生,学习经书。”简雍摇摇头,“我可是尽力替你挽留了啊,奈何人家去意已决。
“还有那你说的那‘关羽’,至今仍没有下落。”
“唉……”刘备叹了口气,人才,人才,还是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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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招字子经,安平观津人也。年十馀岁,诣同县乐隐受学。”——《卷二十六·魏书二十六·满田牵郭传第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