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女人在人群中跪了下来。
“掌柜的！”
“行行好啊！”
“帮帮我吧！”
围观的一众百姓中有眼尖的已经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街头卖艺的那两人中的女儿么？”
“没想到还活着。”
“是啊是啊！”
“她爹死的可真惨！”
“那天我听说她爹被人在看台上活活打死。”
“她也被一番凌辱受尽了折磨。”
“现在这般样子却也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是啊是啊！”
“真是太可怜了。”
“那狗少爷真不是个玩意儿。”
“这么年轻可怜的孩子就没了爹爹。”
“这以后可怎么过活啊？”
药铺掌柜的赵全有用宽厚的手臂分开众人，走了过来。
“闺女！”
“你且先站起身来。”
“有什么难处慢慢说来。”
一边出言安慰着那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卖艺女子。
一边伸手将这个摇摇晃晃、轻飘飘的，
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被吹倒的身子给搀了起来。
“掌柜的！”
“您是个好人！”
“可一定要救救我爹爹！”
这卖艺女子一边哆嗦着身子，一边还呜咽着。
围观的众人闻言一阵哗然。
“什么！”
“救救我爹爹？”
“她爹不是被一锤子直接给砸得脑浆子都溅出来了么？”
“难道说没死透？”
“现在还吊着一口气不知道在哪里躺着呢？”
“不能吧？”
“那晚上那么些个人看着呢。”
“那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众人议论纷纷，七嘴八舌，面面相觑。
“小女子自那日在秦家受辱之后。”
“便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脸面和靠山。”
“一心只想着寻死。”
“可又想到我爹爹尸骨还没被收殓。”
“于是小女子就自个儿用草席将爹爹裹了。”
“葬在了城外荒山上的乱坟岗。”
“连续几日梦到爹爹哭着说他脑袋疼。”
“小女子是想跟掌柜的求一剂良药。”
“来医好我那可怜爹爹的头疼。”
“也算是告慰九泉之下的亡魂。”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又一次炸开了锅。
“啧啧啧！”
“真可怜！”
“没了爹爹，还疯了！”
“赵掌柜的确实有两下法子。”
“但那可都是针对活人的头疼脑热。”
“各种疑难杂症。”
“况且人青竹堂主要还是经营珍稀药材。”
“这给人瞧病是那医馆的活儿。”
“这可怜孩子真是急疯了。”
“驴唇不对马嘴，有病乱投医啊！”
“更何况这还是给死人求药方子。”
“饶是脾气再好的人现在也会感到晦气。”
“更何况青竹堂的赵掌柜。”
“这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魁梧汉子。”
赵全有闻言也是微微一怔。
但是并没有显出围观众人所担心的那些个暴戾脾气。
反而缓声安慰道：
“闺女！”
“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
“你爹爹现下已魂归故里。”
“你作为你爹爹生命的延续，可还要打起精神好好活着。”
“逝者已去，这活着的人更要坚强。”
“至于你说的托梦于你。”
“其实是你的心病。”
“亲眼目睹了爹爹的惨死。”
“你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和伤害。”
“不愿意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所以才会有爹爹托梦于你的这一遭遇。”
“老夫虽没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神仙药物。”
“但安神醒脑的方子却是可以免费赠予。”
“闺女你按照方子上的品类抓点药草。”
“按照剂量多日熬制汤药内服。”
“精神头儿和心性很快就能有所好转。”
那卖艺女子闻言用脏兮兮又破烂不堪的袖管掩面哭泣：
“掌柜的好意烟儿心领了。”
“只怕不能如愿好起来报答掌柜的了。”
“烟儿现在身子饱受摧残。”
“已经是强撑着过来求掌柜的。”
“掌柜的方才如是说。”
“烟儿也才醒悟过来这人死了就是死了。”
“烟儿的爹爹确实再也不能照顾他最疼爱的闺女了。”
“烟儿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了。”
“烟儿这就打算去往城外那荒山之上。”
“找棵歪脖子树，或者是一处深潭。”
“了结自己的性命。”
“不再感受这世间疾苦！”
说着话这卖艺女子又唧唧哭了起来。
惹得围观的众人心疼唏嘘不已。
“掌柜的！”
“要不你就收留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这孩子命太苦了。”
“这要是再不有人看着点。”
“真就有可能一头给撞死在了城门上。”
“我看呐！”
“与其这样啼哭。”
“不如在那秦家找几个垫背的。”
“寻死也能拉上几个。”
“搞不到那狗少爷的性命。”
“拿他手下人的性命也是可以的么。”
“那秦家众人还没走远。”
“掌柜的给把菜刀。”
“让这小孩拿了寻仇去。”
“你可闭嘴吧！”
“你听听看说的是人话么？”
“你也不用脑子想想。”
“一个弱女子。”
“现在混口饭吃都困难。”
“你还想着叫人寻仇去？”
“你以前不也挨过秦家那帮狗奴才的欺负么。”
“你咋不去拿了菜刀拼命去？”
青竹堂药铺门前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嚷开了。
赵全有沉吟思索了片刻，开口问道：
“闺女，你叫什么名字？”
“柳如烟！”
“你可认得些字？”
“多少认得些。”
“那你会写字么？”
“只会简单写一些。”
“你能吃得了苦么？”
“能！”
“你怕死么？”
“不怕！”
“那好，你现在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那卖艺女子闻言缓缓抬起了脑袋。
一双红肿的眼睛把目光投向了面前这个魁梧的中年汉子。
“如烟姑娘！”
“你可愿意在我这药铺中打下手？”
“回掌柜的大人！”
“小女愿意在大人药铺中帮忙讨个营生。”
“不为了挣大人您的钱，只求有口饭吃。”
“大人您若是答应了收留小女。”
“小女以后给大人您养老送终。”
“小女待大人就像是对待亲生父亲那样孝顺。”
“......”
众人听到这里，有耳尖的又出言提醒：
“诶！”
“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谁给你当爹谁短命。”
“你这不是害掌柜的么！”
说话的这人被同伴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你他娘的就不能盼着点好？”
赵全有目睹了这一切，哈哈一笑：
“无妨！”
“今日在众街坊的见证之下。”
“我青竹堂决定收留这女子做药铺杂役。”
“以后大家也不要为难她。”
“好！”
“掌柜的好样的！”
“掌柜的发大财！”
“掌柜的大善人！”
围观众人爆发出一片喝彩声。
那衣衫褴褛的柳如烟此时苍白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不为旁人所察觉的诡笑：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