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臻不知道今日他为什么会来东宫与顾眉说这些。
他看着面前那纤细的身影。
当初他的确是真心诚意地想要娶她为妻。
虽说他不是什么好人,难得生起那样的真心,没有得宠所愿的真心。
想着,他轻轻吁了口气,仿佛将一切都化在就如此不过的如斯重负中。
若是他真的将她娶进门,到时候面对那样的真相,让她如何自处?
这一刻,贺兰臻无比庆幸,顾眉当初拒绝了他。
在贺兰臻反省之时,顾眉同样的也调整了心态,她迅速地做了个决定。
必须弄清楚贺兰臻到底为何会一再提醒她注意身边的人。
既不是挑拨她与贺兰宴的关系,那就是发现什么。
“你何意?”她紧紧地盯着他发问。
贺兰臻回过神来,和她对望了片刻,最后反问道:“若是你与太子有一日因为某些事站在对立面了,那你会如何?”
顾眉听了越发心惊,不知贺兰臻究竟知道多少内情。
她稳了稳心神,“不知世子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可我与太子是夫妻,是一体的。若是有事,那解决就是。”
“何至于站到对立面去。又不是有生死仇恨。”
贺兰臻似笑非笑哦了一声。
双目落在顾眉的面上。
“也许贺兰怀信那么多年的磨难,就是为了遇到今日的你。他很幸运。”
他轻轻道了一句。
随即站起身,朝顾眉郑重地行了个礼,大步而去。
庭院外,脚步声渐渐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贺兰宴从门外进来,将马鞭交给身侧的青山,“按照今日说的,人和辎重分开,你晚些时候去问问映芳哪些需要带走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从影壁后走出来一个青年。
“你怎么来了?”贺兰宴问。
贺兰臻丝毫不在乎贺兰宴的态度,走到他的跟前,“我在东宫等了你两个时辰,一直没见着你。”
“刚刚等不住,就去见了太子妃。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这次陛下让你去边疆,是否另有意图?”
他丝毫没有见外,径直问道。
与刚刚在顾眉跟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正午的日头从树荫缝隙间落下来,令他目光微闪。
贺兰宴和他对望了片刻,道:“陛下的意图,你对此应当知晓。为何如此发问?”
贺兰臻笑道:“将你遣去边疆,却将靖王留在京都。”
皇帝必然是另有图谋,动了易储的心思。
如若这个时候贺兰宴离开京都,前去边疆,前后最少耽误大半年的事件,那就是给皇帝和靖王绝佳的机会。
等到将来有什么意外,太子再从边疆回来,靖王在朝中的根基也基本稳固。
更甚者,皇帝直接随便找个理由直接换个储君也未尝不可。
贺兰臻正是清楚这一点,才会在那次宴席上为贺兰宴据理力争。
可是,如今皇帝旨意已经下了,想要轻易收回根本不可能。
更别说贺兰宴出行在即。
“若是我有办法让你留在京都,你觉得如何?”
贺兰宴答他:“关于这件事你不要掺和进来。听皇叔的吧。”
贺兰臻唇角微抿,再次想到府中偏院的密道,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又如从前那样笑嘻嘻的神色,“多谢殿下,还愿意提点我。今日。本就不该来的。我走了。不好叫太子妃等你太久。”
贺兰宴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微微颔首;“孤先送你出去。”
贺兰臻也没拒绝,只笑着应好,同他一起往东宫府外走去。
到了府门外,并未立即离去,目送贺兰宴进府,待他身影消失咋爱视线之中,方才转了身。
此时,他的面上没有了刚才那嬉笑的模样。缓缓朝前走去,心不在焉的,连马也没上,显是在想着心事。
贺兰宴回到后院时,顾眉正跪坐在书案之侧,黑发雪肤,手中拿着一卷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
听到门口响动,她抬起眼,目光一亮,立刻丢下书册,下了榻,朝他走来。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
她面上带着笑。
贺兰宴的心微微地跳动了一下,她的话好似她一直都在那儿等着他。
面上的笑容也是全然发自内心。
果然,就听她立即说起贺兰臻来的事。
“他对我的态度,我觉着有些古怪,幸好他没坐一会就走了。”
顾眉蹙了蹙眉,若是别人家的感情和睦的夫妻,想必这会受惊的妻子已经缩到丈夫的怀里,一动不动。
只顾眉没有,站在那里,疑惑地看着贺兰宴。
贺兰宴微微颔首,牵着她的手,往屋内走去。
“孤在府门前碰到他,说了一会话。他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中。”
至于贺兰臻说的那个立场不同的事,应是他与豫章王之间有些矛盾。
他的双眉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待看到眼前那关切的脸,摸了摸顾眉的发顶,低声道:“这些事交给孤,东西你收拾的如何了?若是不必要的,可不用整理。”
“辎重明日交给青山,他会让人处理。”
顾眉点头:“好。”
贺兰宴又摸了摸她的头,拿了准备好的衣物往净房去洗漱。
“对了。这两日在五台山清修的太后会回京,若是赶上咱们没出发,想必会有内侍来传你入宫去见她。”
贺兰宴换了衣裳出来后,许是用水太过大力,额发和发梢都滴着水,褪去佛子的冷清,倒是多了份贵门子弟的慵懒。
“太后?”顾眉惊诧。当年太后会去五台山前,曾与皇帝大吵一架,随后曾听人传言太后当时说要与陛下断决往来。
突然之间,怎么会又回京都来?
而且,这两日就回京,也就是太后早就从五台山出发,往京都走了。
她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支撑着胳臂抵住下巴,想要想明白,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是你让太后回京的?”
当年太后具体和皇帝谈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贺兰宴笑道。“不是。只是早在两月前送了封信给她老人家。”
至于信上的内容,贺兰宴笑了笑。
“这次上路怕不会安生的。孤吩咐青山先将辎重运走,如此也就不会拖延行程。”
顾眉点头。有他在,她自然不会害怕。
只笑容还没绽放,顾眉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什么时候,她如此的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