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眉的话充斥着质问与冷漠,掷地刹那,静妃脸色煞白。
正巧贺兰宴的目光投射过来看,她如芒在身,感受到来自他的威压。
顿时,她紧紧地捏着帕子。
“不管明微大师如何,可本宫进宫,难道就错了吗?没有为殿下谋到一份宽容吗?”
“宽容?”顾眉嗤笑一声,“是帮凶吧。”
静妃心头一震,越发害怕,滴滴清泪从眼眶中滑落。
“若是娘娘真心实意为殿下好,如何会对殿下的婚事不闻不问,早就该出宫帮衬。”
“可您却是躲到这一刻才来体现你的母爱,不觉着太迟了吗?”
顾眉不轻不缓地问。
静妃脸上青一片白一片,“我不出宫,那是陛下病了,需要服侍……”
“陛下向来对殿下宽容,连太子之位都传给他,不传给儿子,难道会苛求这个?”
顾眉话中满是讽刺。
贺兰宴将顾眉往后一拉,挡在她身前,身姿挺拔如松,铿声:“今日是孤大喜之日。娘娘服侍了病患又来孤府上,没得让这喜房沾染晦气。“
“来人。送静妃娘娘回宫服侍陛下。”
这话不可谓不难听。赤裸裸的逐客令,甚至刚刚请静妃去席上坐坐的邀请都收回了。
静妃面色大变,再受不得这样的羞辱般,甩袖:“怀信。你会后悔今日所为。”
“娘娘。孤只想说一句,太过聪明之人,恐也遭聪明反噬。更何况,娘娘还没有那份聪明。”
他说完,朝进来的侍卫颔首,随即静妃就被带了出去。
这一个新婚之夜,对贺兰宴而言,注定不同寻常。
他没想到当初明微大师会收容他,是因为顾唯栋。
在大红喜烛映照下,贺兰宴面容显得有些僵硬,人若正陷于一种恍惚的神思当中。
“殿下。外头的宾客还需你应酬……”青山在外头催促。
贺兰宴回神,对顾眉低声道:“你先歇了吧。不必等孤。”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顾眉出嫁,除去映芳,她将送到王氏身边的映月又掉了回来,再加上许家的几个老仆,此刻见贺兰宴走了。
纷纷上前,端了吃食和热水进来,服侍顾眉洗漱用膳。
“太子妃。这是殿下此前命人备好的吃食。”映月忍不住说道。
顾眉端着茶碗,看着桌上的吃食,都是她爱用的,想必做的人是花了些功夫的。
她垂着眼皮,刚刚她将父亲手札上记录的内容说出来,戳穿静妃是顺带,主要是想说给贺兰宴听。
这么久,她也知道贺兰宴对父亲当年的事耿耿于怀,甚至可以说是怨恨。
她想让贺兰宴知道,父亲并不是他想的那样无情无义。
往后她要与贺兰宴一道过日子,总要将两人之间的疙瘩解开才成。
虽说贺兰宴让她不要等,但顾眉哪能真的不等?
她靠在床栏上,脑中想着父亲手札中看到的东西,也许她该把那手札拿给贺兰宴看才行。
也不知想了多久,终于听到外面再次传来隐隐脚步声,廊下有宫人呼着“殿下。”
顾眉一下惊醒过来。
门轻轻吱呀一声,一道身影转过屏风,贺兰宴回来了。
他看起来也没喝多少的酒,走路颇为稳当,只是左手,紧紧贴着身侧。
进来后,当手想要去解头上的金冠,谁知拆了一半,金冠耷拉在头侧就怎么也解不开了。
屋内的人在贺兰宴回来后,就已经全部退出去,此刻屋内就剩他们二人。
顾眉的心跳得飞快,她也不知为何而跳,见到那金冠摇摇晃晃的,上前接手。
“殿下坐着吧,妾来为你解开。”
贺兰宴背对着她,听到她的话,动作一停,随即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凳上。
顾眉解了一半的金冠,又绕到左侧,她微微倾着身,身子靠在贺兰宴的左手上。
身侧的人微微发了一下抖,强行的忍耐下去。
两人靠得近,顾眉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闷哼,不动声色的,继续解下金冠,好似不留神般,金冠落手,掉在宽厚的肩上,顺着滑落。
顾眉劈手一抓,将那金冠接着,免不了就碰到贺兰宴的左手。
贺兰宴飞快地躲开,却还是拉扯到手臂。
“贺兰怀信。你可真能忍的。”顾眉抬眼望他,将金冠随手搁在梳妆台上,迅速地扯下他的衣襟,接着露出他手上的伤。
“孤无事。”贺兰宴想要拉回衣裳,却被阻止。“昨日出了点意外,受了点小伤而已。问题不大,你快去睡吧。”
他说着,就要起身。
谁知,才刚站起身,就晃了晃,摇摇欲坠的模样。
最后终于歪倒下去,靠在一侧的榻上。
高大的身躯,斜靠在榻上,好似没了生机。
顾眉顾不及其他,立刻要去叫人请太医,谁知手被拉住:“莫要叫太医。不能让宫中知道。”
贺兰宴半睁着眼眸,勉强地说着话。
顾眉带着几分冷淡地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他受伤为何不同她说。
“什么人下的手。殿下知道吗?”
顾眉问。
贺兰宴道:“孤急着回城,并未追上那伤害的人,应当是和宫中脱不了关系。”
实则贺兰宴手中还有东西没查证清楚,那幕后之人有些不可思议。
伤他好像是为了让他不能如约迎娶。
皇帝为了让顾眉更好的监视他,恨不得快点将人塞到府中。
绝不会做这样的小动作。
今日夜里,观礼的人多,顾眉团扇遮面,看到的人不多。
可贺兰宴不一样,他从始至终就分了一半心神在宾客上。
他看到豫章王世子贺兰臻隐藏在宾客中,当时的脸色那样可怜难看。
离开时满脸熏红,有些酩酊大醉的模样,是身旁的小厮扶着送他到马车旁的。
既然不能叫太医,那就只能是顾眉帮着处理伤口。
这些倒是小事,可今夜该如何安置?
屋内只有一张床。
顾眉看了眼窗边的罗汉榻,蹙了蹙眉。
“今夜大婚,孤若是不在新房睡,明日你必定被人嘲笑。孤睡罗汉榻吧。”
说着,他起身就往窗边走去。
顾眉一愣,摇头道:“殿下的伤睡在罗汉榻上不舒服。”
她咬着唇,一番天人交战,最终咬牙道:“殿下一同睡卧榻上吧。”
她在床里头卧下,侧身对壁。
身后,脚步声响起,朝顾眉走来,一步一步,犹如从顾眉心尖上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