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顾眉穿鞋的人很轻柔,两指捏住她的脚踝,微微抬起,穿上。
“映芳。幸好你回来了。扶我去净房。”
那捏着她另一只脚穿鞋子的手停了停,才继续帮她套上鞋子。
随后两根指头搭在她的左肋下,扶着她起身。
顾眉觉着这样不够稳当,伸出手去,“你牵着我的手。”
身侧的人静默了片刻,一截袖摆放在她的手心。
本来顾眉还没觉着异常,这下心里顿了顿。
映芳这几日照顾她,都是半扶着她去净房的。
那样最是安全,不用怕她撞到或摔跤。
她眨了眨眼,眼底看到一团影子,再往下,那放置在手心的袖摆很宽大,颜色深暗。
映芳身上穿的是鲜亮的夏衫,她说这样能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还有那袖摆下的手骨。
虽看不分明,但手的大小,不是映芳的手。
顾眉浑身一僵,她攥了攥手心的袖摆,慢慢地挪着往前,不用去看,身侧的人那清冽的气息,是熟悉的。
还有那高大挺拔的身形,不用问,她知道是谁来了。
贺兰宴。
他怎么来了?
还帮她穿鞋。
怪不得刚刚只用两指握着她的脚踝。
看着好似正人君子般。
其实……
顾眉耳根隐隐发红,想起从前他偷偷潜入时,最喜爱捏着她的脚踝,一路往上。
她好似不太想去净房了。
平日里,去净房时,映芳都会帮她的系带解开,扶她坐稳后才离开。
但不会走远,就在门外,等她好了再继续帮她系衣带。
顾眉现在心情极度复杂。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贺兰宴的反应。
和平日里的冷嘲毒舌不同。
现在他耐心十足。
若是路走偏了,要撞到柜子桌角上时,他轻轻地拎着她的衣领,将她往身侧带。
只嘴巴好像木头一样,半点声都不出。
她抿了抿唇,轻轻咳了几声。
“映芳。你将我送到净房即可。刚刚睡着时许多的汗,想要沐浴,你去帮我打水来吧。”
顾眉状若不知身侧的人是贺兰宴,将她当做映芳,随口吩咐到。
贺兰宴步伐比刚刚要钝了些。
顾眉以为他会忍不住,开口冷言冷语,却不想他将她送到净房前,抬手要去解她的衣带。
这个时候要承认自己发现他,好像不好。
干脆,顾眉只当做自己看不见,将错就错,待他解最后一根系带时,轻声道:
“你去打水吧。温度要适宜,不能冷,也不能热。”
贺兰宴从善如流地放开系带,从容地转身出了净房。
丝毫没有要嘲讽她的意思。
顾眉强装镇定,也不管他会不会打水,会不会听到传出去的声响。
没多会,她听到隔壁浴房传来哗啦的倒水声。
她试探地叫了声:“映芳……”
没有回应。
那应还是贺兰宴。
他果真去帮她提沐浴的水了?
顾眉坐了好一会,听到隔壁倒了五次水,这才慢吞吞地起身,摸索着将衣带系好。
才刚系好衣带,就听到咚咚敲门声。
抬眸间,她看到门前比刚才要清晰许多的黑影。
贺兰宴。
她微微一笑:“映芳。你今日怎么了?怎么不说话?碰到何事?有人欺负你?”
贺兰宴没有答话,只是牵着她的袖摆带着她去了隔壁的浴房。
站在浴桶前,顾眉心口紧了紧,刚才让贺兰宴去提沐浴的水,就是想支开他。
顺便也有恶作剧,使唤他的小心思。
本以为他会甩袖而去,却不想他一声不吭地承受下来。
这会就有些骑虎难下的尴尬了。
顾眉手搭在浴桶上。
“你去把梳妆台上的香膏拿来。洗发用。”
接连的刁难使唤,贺兰宴挑眉,怀疑顾眉是不是发现他了。
可她双眸和从前闪亮不同,晦淡无光。
顾眉见他又顺从地出去拿东西,顿时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咬咬牙,她摸着衣襟,将扣子一颗颗地解开。
“映芳。你快过来,帮我心衣的系带解开。还有,上次落水时,心衣掉了件,带回帮我结打的结实些。”
贺兰宴拿着香膏,还没走进浴房,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雪白的肌肤,上头细细的两根带子,巍巍颤颤。
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风情,冲击力巨大。
贺兰宴根本不知今日为何会来这里。在看到屋内没人守着时,又鬼使神差般地进了屋。
看到她摸索着要穿鞋时,竟弯下腰去帮她穿鞋。
他可真是佛性浓厚的佛子啊。
无欲欲求地帮忙。
只神佛不知道的是,此刻他捏着香膏的手滚烫,恨不能将香膏融化了。
顾眉同样忐忑不安。
她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贺兰宴,为何要救她。
是对她还有意吗?
否则为何做到那般地步。
身后的人一动不动,顾眉缓缓转过身,外头的衣裳已经解开,露出里头饱胀得似要裂开的心衣。
“映芳。你帮我解一下呀。”
贺兰宴紧紧地握着香膏,要将之捏碎,融化的力道。
身子不禁往后退了退。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贺兰宴回头,眼神锐利。
是映芳。
她看到贺兰宴也很诧异,再看到他站的位置,想说的话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贺兰宴将手中的香膏递给映芳,看了里头那羊脂玉般的柔软,转身离开。
顾眉听到外头的动静,也有些羞赧,没想到映芳这个时候回来。
“女郎。奴婢忘记将衣裳拿来了。您稍等。”
说着,她匆匆地走开,给顾眉留足了平复心情的时间。
回来后,她沉默了会,有些幸灾乐祸地:
“女郎。听太医身边的童子说,那素心公主不知为何,身上一夜之间长了许多的黑斑。”
“如今好像都无法见人了。太医院所有太医轮番诊脉,一点办法都没。”
“奴婢看啊。她这是遭了报应。”
素心公主?
顾眉有些不相信,若是世上真的有报应,那当初怎么会报应到她的父亲身上,景升太子身上。
那样好的两个人啊。
贺兰宴从顾眉的院子离开后直接回去。
一进屋,狠狠地饮了两大碗冷茶,如此还不算,让人打了井水,直接冲在身上。
“殿下。您的伤还未好,小心伤口崩裂,好得更慢啦。”
贺兰宴进屋解开身上湿哒哒的衣裳,露出后背上一条狰狞的伤痕。
他当时完全可以躲开的暗处来的匕首。
可那时,他想看看,她会不会为他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