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贺兰宴靠近到危险发生,不过瞬息之间的事。
贺兰宴身上中了暗处一刀,短匕扎进皮肉,又转眼被他给抽出,扔到一旁。
随即将顾眉揽在怀中,跃到一旁的矮木丛中。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让顾眉受一点伤,更没让她暴露于暗处凶手眼中。
一连串的动作,让顾眉鼻尖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原本愤怒羞红的脸瞬间失去血色,惨白下来。
好半晌,喉咙口才嘶哑地发出了一声:“殿下……”
“孤在。没事。别怕。”低沉暗哑的声音,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放在他腰间的手,往后摸了摸摸,果然摸到一手血。她的手在抖,没有再出声
贺兰宴低头看向她。
小脸一片惨白,连额头都生了冷汗。
“孤无碍。”他想要抬手抚抚她的头以作安慰。
几行眼泪安安静静地落在脸上。
顾眉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不知道,暗处是不是还有敌人,伺机偷袭他们。
她不知道,那样嫌弃她的贺兰宴,会舍命来救她。
这是她根本不曾想过的事,尤其是像贺兰宴这样。如果在五年前,她相信他无论如何都会来救她。
可经过那样的五年,他还把自己性命交出来……
贺兰宴的位置在她的左侧。
可那暗器,是直直对着她来的。
那些人要伤害的是她。
她想对贺兰宴说对不起。
顾眉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不让他摔倒。
只盼着岸上寻他们的人快些到来。
贺兰宴忍着背后的痛,将手中的衣裳,披在她的身上,将她裹好。
“别怕。孤没事。”反复的安抚,好像那更多安抚的话隐入艰涩的喉中。
他的膝软下去,慢慢往下滑,身子压在她肩头,越来越沉。
“来人……”
芦苇丛中闪出几道身影,将两人的周围围成铁通般。
一人从顾眉手中接过贺兰宴。
“女郎跟我们来。”
场面出奇的安静。
顾眉来不及思考,屏住呼吸,经过那把带血的短匕时,她弯腰捡起,脚步极快地跟上了那些黑影。
小舟上。
贺兰宴伤看起来不是特别严重,伤口已经被暗卫上药后简单包扎过。
顾眉祈求小舟能再快些,快些上岸,带他去看大夫。
这感觉,五年前,她也有过。
父亲死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看着他,祈求上苍能够仁慈一些,留下父亲。
可没有尽头的河水,那样的漫长。
贺兰宴缓缓睁开眼,出声道:“孤都没怪你,你哭什么。难看死了。”
顾眉抬手抹了把脸,别过头去,“我才没哭。”
顿了顿,愧疚地同他道歉:“殿下,对不起……”
她很明白那暗中的人是冲着她来的。或许她的落水都不一般。
“既知对不起孤,顾姩姩,你该知道如何报答孤的。”
贺兰宴眉头微蹙,不紧不慢地道。
明明因为失血,脸色变得苍白,可那双眼,烫的几乎能灼人。
顾眉错开眼神,头皮微微发麻。
她恨不能自己没听明白贺兰宴话中的意思。
“怎么?不是你说对不起孤的?你担心孤,却不肯抚慰孤……”
应是不小心扯了伤口,他嘶了一声,仿佛濒死之人发出的喘息。
三两下就逼得顾眉节节败退。
顾眉咬咬唇,声音断续:“若是其他事,定赴汤蹈火,可……”
她实在说不下去。
贺兰宴低低笑了,“救命之恩,你连帮孤上个药都不肯?“
顾眉瞪大眼,“你说的报答,是上药?”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他半眯着眸子,唇角勾了勾。“孤可不敢生出旁的心来。”
顾眉咬牙,都受伤了,他还能无耻到这般地步,故意用话语来让她难堪。
她站起来,小舟摇晃了下,贺兰宴漆黑的眸子跟着她动而动。
她身上穿着的,是他的贴身里衣。
也只有这一件里衣。
再往上,她额发还是湿的,一张脸白里透红。
贴身里衣穿在她身上有些宽松,这份宽松,看似将她玲珑的身子给掩盖住,却让她有一份别样的美。
让人蠢蠢欲动。
贺兰宴眼底忽沉,遏制住脑海中疯狂蔓延的念头。
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坐下。”
顾眉闻言,顺着他的目光往下,耳根倏地红透,如受惊的兔子般。
她装作不知,看向别处,目光落在摇船的黑衣暗卫身上。
贺兰宴身边不可能没有暗卫护着,在孤岛上,暗卫应该早就跟了上来。
却迟迟没出现,让贺兰宴受了伤,为何?
她感动于贺兰宴的以命相救,可……
顾眉眸光闪烁,抓紧手心。
“殿下。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贺兰宴感受到她的欲言又止,喉间滚了一下,脸上很坦然,反问:“你不想孤救你?”
顾眉靠在船舷上,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高处。
“你不怕有来无回吗?到时你的这些手下该怎么办呢?”
“他们的效率好像有些低呢。”
贺兰宴一顿,被她问住似的,脸上没什么情绪:“没什么。不过小事尔。”
当真是小事吗?
这样冒着风险救她,又跟着她流到孤岛。
顾眉心怦怦地跳,问出那个想问的问题:“他们难道不是早就到了吗?固然那暗处的人是冲着我来的。”
“可殿下为何不让你的人阻拦他们出手?”
或许是月色下,她的眼睛被月纱笼得朦朦胧胧的,额头也滚烫起来。
说的话也是含含糊糊,但也足够贺兰宴听清。
“顾姩姩。是,孤的人早就到了。那时你身上的衣裳那个样子,难道你想让孤的下属都观览一番?”
“还有,孤的确是有私心。”
他的喉间滚动一下,“孤许久不曾同你单独呆在一起,故而阻止他们那么快地出现。”
“却不想……有其他的人实在是出乎孤的意料。”
他笑了笑。
这太不对了。顾眉忽然有点心乱。
又觉得自己大约是被风吹得头都昏了。脑子有些混沌,把贺兰宴说的话竟听出一丝遗憾来。
顾眉摇摇头。
眼前小舟靠岸了。
岸边站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顾女郎。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早就等的心急如焚的豫章王世子,没等小舟停稳,就窜到小舟上。
顾眉摇摇头。
“我没事。殿下受伤了。”
她想要抽出被豫章王世子握着的手。
身后,贺兰宴如同盯紧猎物的鹰,危险地看着顾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