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压制下灭顶的恐惧让他(她)的手抖了一下,笔落在奏折上,洇出大片红色污迹,血一般扎眼。
枫九游从回忆里抽身,手指还有些僵硬地抽搐着。
这是“枫九游”留下的情绪,深厚浓烈,裹得他(她)几乎窒息,他(她)深呼吸几次,试图平息心悸感。
没什么用,心脏还在一抽一抽地疼,呼吸湍急,连带着肺部乃至整个胸腔都泛着钝痛。
枫九游闭着眼,指节死死按着眉心,那双烈火一般的眼还隐约浮在眼前,灼得他眼眶一阵阵发痛。
“陛下!快!传太医!”
仆从的惊呼声响在耳边,却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声音微弱而模糊,枫九游甚至分辨不出这是不是幻觉。
混乱的脚步、压抑的惊呼、稀碎的交谈……所有的细微声响都放大了,安装了360°无死角混合音响似的响彻耳际。
枫九游咬了咬牙,想命令他们保持安静,却发现嘴唇已完全不受意识支配,抿得死紧,喉咙也像是被堵住了,他(她)几次尝试,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嘈杂的噪音里,枫九游的意识逐渐下沉,噪音先是逐渐放大,有一段时间甚至出现了耳鸣;然后慢慢变小,最后完全失去感知,同时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
等枫九游再次睁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半。
“陛下!”见枫九游醒过来,仆从立马围上来伺候。
“朕这是怎么了?”枫九游不动声色地问。
“回陛下,太医说您是思虑过度导致的惊厥,需要好生休息,以龙体为重。”仆从恭敬应答。
思虑过度?怎么不直说他是累晕了?水平不行!
他(她)明明是被吓晕的!
不过这一吓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现在他(她)操纵这具身体已经完全没有滞涩感,比德芙还要丝滑。
先前用这具身体总有种若有若无的隔阂感,他(她)本以为是因为这不是他(她)在这个世界的“本体”,现在看来,症结似乎是“枫九游”残留的情绪?
对他(她)来说,彻底掌控身体是件好事。
不知道此前“枫九游”是否还活在这具身体里,无论是或不是,他(她)都只能说一句“抱歉”了。
枫九游毫无歉意地想。
虽然迫于身体原因选择以“枫九游”的身份生活,但他(她)心里,真正被视为“家”的是有先生在的青玉城。
对待相当于敌人的对家,他(她)不找事儿都算是好的了,不过既然拿了这具身体,他(她)也会好好对待枫蓝国的子民。
至于“枫九游”?他(她)内心虔诚地双手合十,默念:安息吧,素未谋面的原主人,我会照顾好你老婆的。
枫九游挥退仆从,又慢慢闭眼躺下。
那双灼灼如焰的红眸再次出现在眼前,却没有了初见时灭顶的恐惧,只残留着细微的悚然。
忽略心底翻涌的不安,枫九游总算是能仔细端详这双眼了。
一双艳丽如画的桃花眼,偏柔媚的眼型框着一双骇人的红瞳,浓烈的色泽衬得其中的冷漠如刀刃一般,冰冷、锐利、择人而噬。
枫九游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他(她)睁开眼,那双红眸从眼前消失,心跳却还有些快。
他不敢再看,却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很像。
那双埋在“枫九游”记忆深处的眼,和关明夜的红瞳,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
安平王府。
正伏案作画的人手一抖,墨迹污了宣纸,完成大半的杜鹃花糊了一片。
安平王收紧手指,骨节泛着不健康的青白,坚硬的笔杆硌得他手指生疼,修剪整齐的指甲抵着掌心,指尖和掌心的痛都比不上心口泛起的恐慌。
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他已经没有取回的机会了……
忽然浮现的念头化成锁链,牢牢捆缚着心脏,一圈圈收紧,直把里面的每一滴血水都挤压殆尽,碎成一地苍白的碎肉。
“不过是……不过是个孤魂野鬼!”安平王用尽力气把笔狠狠摔在地上,浸满恐慌的心脏沉沉地坠着,一下又一下无力地把恐慌泵进每一根血管。
“去死啊——!”安平王忽然暴起,把案上的东西悉数扫落在地。
噼噼啪啪的声响里,安平王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似的跌坐在凳子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房间里侍立的仆从都低着头,努力放轻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从他们驾轻就熟的姿态中不难看出,安平王这般暴怒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滚!都给我滚!”安平王稍微缓过气,立马怒吼着屏退房间中的人。
仆从们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地离开,最后的一个还贴心地帮安平王关上了门,一声轻响后,房间再次陷入沉寂。
一片寂静中,安平王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凌乱急促、无力地鼓动着,像是濒死的幼小动物,用仅存的力气从胸腔中挤出悲鸣。
这具身体是如此孱弱,以至于安平王有种快要被自己的心跳震死的错觉。
“暗一。”他已经没有耐心继续蛰伏下去了,浓烈的恨与狠在眼底交织流淌。
一声轻响,暗卫端正地跪在安平王身前,机器一般不带一丝活气。
“一个月内,本王要得到‘夜’的心头血!拿不到,你就自裁谢罪!”
怒火与恐慌几乎烧尽了安平王的理智,他甚至没发现自己语言中的错误。
“自裁”确实是可怖的惩罚,但放在这些活死人暗卫身上……
暗一木然领命而去,行动间透出一股子古怪的机械感。
若是换个人,估计早被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可惜现在的安平王完全没有心思去思考手下人的不对劲。
他只是在暗一离开后竭力平稳呼吸,待呼吸调稳,才慢慢起身,走到书架旁推动暗格。
“咔咔咔——”
一阵机括声后,墙面裂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行的暗道。
安平王深吸一口气,藏好眼底的忌惮,走进暗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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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她):四舍五入权利什么的也算是老婆了吧?还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