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城郊,玉屏山下。
一只喜鹊自远方飞来,落在了庭院里的梨树上,它低下头用喙整理了下自己的羽毛,而后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院子里安静得可怕。
喜鹊感到疑惑,转头看向东侧厢房——门是开着的,窗户也是,室内看来有些杂乱,似乎近几日不曾有人来打扫过。
目光再次向更深处聚焦。
咦?
没有看见那个卧床的少年和床前喂药的少女。
那位少年以前总是喜欢卧床不起,那位一见到自己就开心地手舞足蹈的少女也总是陪在他的床前。
他们不在屋子里。
他们出去了。
他们会回来吗?
喜鹊摇了摇头,什么也不知道。
自己只是三天没来这座庭院,院子里的人就不在了。
“哇~哇~”
这只笨乌鸦又来了,停在院子外面那棵枯树上。
喜鹊不喜欢这只乌鸦,不仅长得丑,叫声还难听得很。
外面传来了一些动静,庭院的大门从外面被打开,一行人从门外进来,领头的是一位年轻人。
喜鹊一眼便认得此人不是原来的那位少年。
这人面色发白,举止阴柔,身上还有喜鹊不喜欢的胭脂的味道。
喜鹊感到不适,嗖的一声便飞离了庭院。
“哟,这风水先生给看的时间真是个吉日呢,本公子今天刚刚搬家就在这新家中遇到了喜鹊。”
说话的男子是徐坤,三日前他抄了陈逸的家。
“这是上天来庆祝相公的乔迁之喜呢,相公,咱们现在可算是在广陵也有一处家了。”
在徐坤身边,娇滴滴挽着他的手臂,趴在徐坤肩膀上叫徐坤相公的人是他的男妓。
男妓的嘴巴几乎是贴着徐坤的耳旁轻轻地说着话,感受到耳旁不断传来湿热的刺激,徐坤血气大燥。
只见一个转身,男妓感觉自己的腰肢被人一把搂住,即整个人似水一般滑落进了徐坤的怀中。
“来广陵这些天一直住在黄知府的家里,办事不方便。”
“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尝一尝你。”
徐坤看向怀中男妓的眼神充满了贪婪。
“讨厌~相公,人家现在就想要。”
男妓伸出细长的手指,挑逗式地抚摸徐坤的嘴唇。
沿着嘴唇向下,男妓的手指途经徐坤的下巴、喉结、锁骨,直至此刻已然燥热的胸膛。
“这是你自找的。”
徐坤饿虎扑食。
霎那间,干柴与烈火发生了碰撞,昔日欢声笑语的陈府而今只剩下噬人魂魄的荡叫。
在这棵梨树下,在这满园春色之中,纠缠不分的二人形似地狱深处的火焰,啸叫着向着欲望之壑的最深处窜动。
一曲舞毕,满庭梨花乱。
“真舒服啊。”
徐坤呼出一口浊气,压抑了许久的欲望在此刻得到了释放。
身旁的男妓此时正趴在地上,仍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徐坤的欲火又被勾引了起来,正欲再战。
“够了。”
声音不大,但极其富有穿透力的两个字传入了徐坤耳朵。
顺着声音看去,不远处的庭院角落站着一位黑衣老者。
这位老者无名无姓,却是徐府的座上宾,在府上的话语权仅次于家主。
没有人知道这位老者从何而来,又为何会来徐府。
但自他出现后,徐家家主徐周易下定决心做了很多事,包括鼓动当今姬国皇帝发起对北辽的战事。
老者看着那满院狼藉,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穿好衣服,到前院来。”
言毕,老者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徐坤的视线。
他的武功极高,徐坤不是武者,看不穿他的境界。
其实,若是徐坤破了武道,也依然无法如愿。
高山仰止。
对于高手而言,只有与自己实力匹配的人,才有资格与自己知己知彼。
老者的话,徐坤不敢不听,顾不得身旁楚楚可人的男妓,连忙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去向了前院。
“徐二公子真是风流啊。”
徐坤来到前院,就听到黑衣老者的声音。
“前些日子,家主和老夫闲聊时聊到了徐家立少家主的事情。”
老者的话让徐坤停住了脚步,那张激烈运动后绯红尚未褪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安。
黑衣老者没有去看徐坤,端起茶碗,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
“家主的意思是,大公子才思敏捷,品行优良是上京年轻一辈的代表,可堪大用。”
徐坤表情一怔,虽然不知道黑衣老者叫自己来谈话的目的何在,但这句话却让自己的内心一凉。
徐坤自己是想去争这少家主的位置的,平时的风流成性的他,索性将此当做一种伪装,为了自己的计划,徐坤已经开始着手布局。
拿下陈府的资产,在父亲六十寿礼献上这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他不傻,徐坤明白自己和徐世昌争夺少家主失败会是什么下场。
徐大公子徐世昌,也就是徐坤的亲哥哥。根据徐坤暗中的调查,他可远远不止是什么杰出的三好青年这么简单。
“先生为何和我说这些。”
其实,此刻徐坤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位武功高强黑衣老者是徐府的座上宾,是自己父亲手里的一把尖刀。
既然父亲的意思是让自己哥哥徐世昌成为徐府的少家主,那自己只会是哥哥上位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绊脚石虽小,也是可以让人摔跟头的。
黑衣老者是徐府的人,想必会为了徐府日后的稳定替自己哥哥除掉这块障碍。
可笑自己还想着将这从陈府夺来的资产献给父亲作寿礼。
现在一切都晚了。
徐坤心中万千思绪奔腾,自己争夺少家主的计划刚刚开始,这便是要终结了。
被终结的不只是自己的计划,也许还有自己的命。
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徐坤那张本就阴柔的脸苍白如垩。
“二公子不要多虑,家主和老夫也只是闲聊。不过,老夫倒是以为这最后当上少家主的不是大公子,而是二公子你。”
黑衣老者抿了一口茶,露出玩味的笑容看着徐坤。
“大公子太聪明了,在人前的形象过于完美。以至于这些年他背后干的那些事就连家主都被蒙在鼓中。”
“那些事,家主是不会容忍的。”
“这少家主的位置自然只能是由二公子来坐。”
转折来得这样突然,徐坤前一刻自己还认为自己死到临头。
“二公子不必多想,老夫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二公子把心思放在家主交代的任务上来。”
“毕竟老夫可不认为二公子的脑子里可以同时装下那么多事情。”
徐坤面露喜色,只觉得自己如获新生。哪怕是被这位老者鄙视了,但还是一个字——爽!
“先生教导的是,晚辈一直把家父交代的事情记在心上。”
徐坤未来可是徐府的少家主,黑衣老者是徐府的座上宾,所以徐坤在黑衣老者自称晚辈。
“记得就好。前线马上就会有战事,五日之后江南各省的税粮将会在广陵汇聚,而后走水路作为军粮运往前线。”
“你应该还记得家主的计划。”
黑衣老者眼神凌冽,吓得方才情绪出现巨大波动的徐坤一哆嗦。
“家父的计划晚辈时刻谨记,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还有一件事,今日衙门来了一个匠人,说是发明了一种效率很高的运粮车。此车若是流入姬国军中,对我们不利。”
“晚辈明白,晚辈这就去衙门一趟,绝对不会让这运粮车的图纸流传开来。”
“很好,老夫还要动身去一趟金陵。五日后运送军粮队伍会走水路,你需要去找一个人借船。”
“找谁?”
“曹仁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