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枫刚站起身,突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接着的是几步连续的脚步声。
“邓皓,怎么回事啊,郭油子又开始发癫了?你后背都抽出血印了,你就是犯倔,低一下头的事情就过去,犯不着总让自己受苦。”
言枫一转身,看见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长得黢黑的小青年,边跑过来手上还在杀着腰带,嘴巴正对着他,叭叭地说着。
“没事,我知道怎么做。”看见来人,言枫回了一句。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人已经是他在这个码头上的唯一一个勉强算得上是朋友的人,原主的性格很腼腆,说的难听一点就是闷葫芦,平时一般都不和其他人打交道。
时间久了在别人的眼里就成了清高。
听见言枫这样子说,赖子头看了一眼他,抿了抿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被打了一顿,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平静,还说知道该怎么做,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倔驴。
他这又是白说了,亏他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要不然都不想管他。
转眼,赖子头看见言枫手上拿着的扁担,开始还有些疑惑,下一瞬疑惑中夹带着开心。
看来邓皓是真的将自己的话听进了耳朵里面。
“你这是被调去担谷子了?这个差事可比你之前做的好多了,起码挑着也能轻松些,这次你可算是开窍了。”
说着,赖子头侧头看了一眼站在那边监工的郭油子,推了推言枫。
“我们快去干活,郭油子那眼睛是放了油的,贼的很,等会又该克扣咱们工钱了。”
赖子头拿上自己撒尿之前放在粗麻袋上的扁担,快跑两步就追上了言枫的脚步。
现在正好是夏天,天上的太阳还火辣辣地挂着,在码头上奔走了一天,即使是后面日落西山了,脚夫们身上的汗水还是在不间断地流着。
他们全身上下就只有下面穿着一条破筒裤,只要是有些年头的脚夫,他们的上身都差不多已经被晒成了古铜色,一层层汗迹挂在他们的身上,在太阳底下泛着一层水光。
脚夫们每天靠着脚力吃饭,一双布鞋要是整天穿着,二十多天就能给磨烂了,但到底大多数的脚夫能拿到的钱都不多,一家老小还要养活,他们根本负担不起这样的奢侈。
在码头上脚夫们都是赤着脚来回的扛着货物,即使是正午的时候,地面被太阳烧的滚烫,那双干净的布鞋也还是稳稳地挂在脚夫的腰带上。
太阳已经下山了挺久,码头上的货物还在奔波着。
一阵阵饭菜的香味传来,郭油子在那边拿着饭碗正扒拉着饭菜,那双豆丁大的眼睛还不时盯着码头上的人。
“那边的那个,跑快些,你是没吃饭吗?你长的那两条腿是拿来干什么用的。”
郭油子拿着筷子用力地敲了几下碗,环视了一圈,大声地喊道:“你们要是赶不上晚饭,可不要怪我,都是你们其中的一些手脚不麻利的家伙祸害的你们。”
言枫肩上挑着担子,听见这话看了一眼坐在凉棚里的郭油子,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现在这个时期,能在海城当上小头目的人,即使看着再怎么愚蠢也不会太简单。
真正头脑简单的人,早就已经在大浪淘沙中成为了大江中的一堆骷髅。
郭油子的话音刚落,干了一天活,码头上已经有些懈怠的老油条也不再敢做什么小动作了,一下子搬货的进程快了不少。
好一会,今天的货终于是搬完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一群人乌泱泱地领了自己的辛苦钱,抽出塞在腰带上的上衣套上。
单身的三三五五就开始搂肩搭背谈着要去哪一个欢乐谷消遣消遣,辛苦了一天,可得要好好快活快活自己。
那些个已经成家的就急匆匆地往家里赶或者又要开始赶下一趟体力活,没有办法家里的几张嘴还在等着吃饭呢。
赖子头听见那群小青年商量着今天要去西街那边的红楼见识见识,跑过来搂着言枫就开始撺掇他也一起去。
一直联系不上221,言枫也没心情,现在只想快点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装着原主腼腆的样子回绝了赖子头。
“邓皓,我还以为你是开窍了呢,没想到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死脑筋,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和他们去了。”
赖子头一脸恨铁不成钢,说完还试探性地想要离开,没走几步突然转头回来拉着言枫想要一起走,但是下一刻好像想到了什么,拉人的动作顿了顿。
“诶,那你还是回去吧,记得擦一下你后背的伤口。”
被盐水腌了一下午,后背的伤口已经不疼了,赖子头要是没提起,言枫都已经不记得这一回事了。
“好,你快点跟上吧,他们都走远了。”
“走了。”赖子头摆了一下手,三两步跑上去就熟练的搭上了前面那群人的肩膀。
按着原主留下来的记忆,言枫走街串巷终于是找到了原主住的地方。
原主的父母在他还是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是跟在姥姥和舅父家住的,后来,前不久姥姥也死了他舅舅就将他赶了回来。
要吃要喝就自己去挣,挣不了就饿死。
他的家在一条小弄堂里面,这条小巷子很狭窄,两旁都挤满了各家各户的门,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这里的房子是一间挨着一间建的,邻家的声音只要大一些,隔壁家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要是八卦的人住了这里,应该是不会无聊了。
熙熙攘攘的,倒是给这座城市带来了一点烟火气。
言枫推开了自家的大门走了进去,里面的空间没有多大,只有一间屋子和一个房间,里面没有厨房,只是在屋子里弄上几块蜂窝煤就算是一个能炒菜的地方了。
“咕噜咕噜。”
肚子传来了几声轰鸣。
原主不会做饭,这些蜂窝煤放在这里很久了,已经有些受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