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怪物身上的外皮好像已经被啃食殆尽。
在鲜血淋漓的肌肉上，一条条白嫩软胖的蛆虫在慢慢地蠕动着。
他的血肉就是滋养这些小动物的最好养料。
除了血肉模糊，他的身体被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脓液覆盖。
他身上的血液还在汩汩地流动着，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
突然，床上的怪物好像突然发狂了一样，疯狂地啃食自己手臂上的肌肉。
连带着生活在手上的一曲一曲动着的白嫩小生命，也一起被带进嘴里。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眼前这个眼神混沌正发着狂的怪物，简直就和部落里老人说的发狂的堕兽一样。
后退的兽人僵在原地，手脚不住地颤抖着。
我简直做了什么孽，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样的东西。
随即，僵在地上的兽人好像受到了神明的指引一样。
一巴掌一巴掌地朝着自己的脸上扇去。
“都怪我的嘴贱，都怪我嘴贱，以后我一定管好自己的嘴，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放开手里拽着的人，闪电鬼使神差地向着床边走过去。
闪电的视线，在他布满白精灵的脸上扫过。
蓦然，闪电的视线没有再移动，定定地落在他眼尾的一道伤疤上。
那时候，他不听话，他阿父要抓着他吊起来打。
他一气急，就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狠狠地朝着他的脑袋砸去。
后面，这条疤就留在了他的眼尾。
霎那间，看着地上不成人形的阿父，闪电绷紧的嘴唇不断地颤抖着。
一股带着悲伤的疼痛，从心底一涌上来。
他的大脑还在给他传输着指令，不断告诫他，这个怪物不是他的阿父。
命令着他将地上的怪物碾死。
脑子一直在和心脏撕扯着，不断地警告他，要是他还要继续养着这个怪物，他就会连同这个怪物，一起被赶出部落。
闪电在地上站定，一时间有些茫然和无措。
寒季的冰冷，没有食物的难挨，被兽人指指点点的痛苦，还有那放弃父亲的愧疚。
一点点侵蚀着他的心脏，麻痹着他的大脑。
最后，脑海里的画面停留在了一张张扭曲的脸上。
闪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重重地闭上眼睛。
随着肺部里面空气的排出，闪电缓缓张开眼睛，里面的茫然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杀戮。
木棚的门一打开，里面熏人的味道就乘着风，向着部落的四面八方传播。
白渊闻嗅着空中淡淡腐臭味，朝棚区那边抬眼一看，挑了挑眉。
霎那间，那双没有半点温度的眸子渐渐地弯了起来。
好戏要来了。
随即，抬起脚向着臭味传来的方向走去。
白渊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上演着的大戏，视线定定地落在啃咬着自己手臂的老东西身上。
不是嫌恶堕兽吗，现在没有人比你更像了。
你看，你现在不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堕兽吗，肮脏又丑陋。
真是让人心怀大快。
你能有今天，还得是我的功劳呢。
我亲手给你喂进去的每一滴脑浆，可都一点没有浪费。
白渊看着老东西匍匐在地上，像蛆虫一样蠕动着身体的动作。
突然之间，白渊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将这个老东西身上的骨头全都打断。
或者说，打断之后，他应该要将他身上断掉的腿，一点点地帮他接起来。
那时候。
闪电那个渣宰，怎么会还有机会，闲情逸致地站在那个老东西旁边伤春悲秋。
那个寒季，自己在挂满冰锥的林子里被亚父撵着追，这一刻，一幕幕画面在白渊的眼前闪现。
在冰天雪地中，被自己最亲的人当作食物，曾经的爱护还历历在目。
那时，他看着发狂的亚父，已经记不清到底是难过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
最后亲眼看着剩下的唯一亲人死在自己面前。
亚父死的那一刻，从心底升上来的轻松感，简直让他愧疚得发狂。
但是，他还不能死，也不想死。
所以，这一切，都必须是曾经抛弃自己阿姆的那个雄性的错。
但是在心底，白渊心知肚明，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冷血的人。
而且，他也总喜欢站在第三方的视角审视自己。
审视着自己的冷血。
就这样，他一直清醒着痛苦。
但是，这样的痛苦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受着，所有的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我自己曾经经历的苦痛，闪电那个渣宰也应该受过一遍。
但是啊，这个老东西，全身动弹不得，也就只能躺在地上发狠地啃咬自己。
要不说，你看，现在都少了不少乐趣。
诶。
等等。
现在还不好说。
白渊挑了挑眉看着闪电，转瞬间，他身上的气息大变，平静下来的气息中带着转瞬即逝地一丝杀气。
在野外独自谋生的兽人，对于杀气都异常地敏感。
看着自己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兽人，闪电霎那间将自己身上的杀气敛去。
剩下这辈子难得的温柔，缓缓地向着干草堆走去。
紧握着的手掌不动声色地握紧，尖锐的兽爪瞬间冲破指尖的圆润，狠狠地嵌入掌心。
一滴滴带着腥甜味的鲜血，滴落在地上，像一朵朵明艳的鲜花正在绽放着。
带着热气的新鲜的血肉不断靠近。
原本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形怪物，一下子弹了起来，向着闪电的方向咬去。
蓦地，白渊笑了一声，他倒是小瞧了这个老东西的自愈能力。
跪在旁边扇自己的兽人，看见扑向闪电的老怪物，突然惊叫出声。
“回来，回来啊，那个老怪物，扑过来了。”
在他惊叫之前，闪电早已不动声色地抬起了脚。
闻到味道，听到动静，围过来的兽人已经在门口外面围了一圈。
听见里面传来的喊叫声，围在外面的兽人声声应和。
似乎他们的声音，正在救回一个濒临死亡的兽人。
但是，在他们没有看见的地方，他们都以为的受害者，早就已经朝扑过来的老兽人举起来死神的镰刀。
听着外面杂七杂八混杂在一起的惊叫声，闪电眼神麻木冰冷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兽人。
没想到，你倒还有些用处。
这下自己连辩解都不需要了，毕竟是这个怪物先动的手。
所有人都知道，不是吗。
一脚踹过去，原本就已经肢体不协调的老兽人，一下摔出了几米外。
脑袋硌在地上，咔擦一声，接连头颅和躯体的脊骨断了。
看着闪电眼里的狠厉，站在人群外的白渊脸上蓦地挂上了一抹笑意。
我们果然是一样的种。
一样地自私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