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园外,青石路两旁苍虬盘踞的古柏,依旧长青。
前面离开的送葬队,渐渐地只剩下一个黑点。
一辆白色迈巴赫缓缓地开了过来,停在顾家陵园的门前。
松开手刹,顾林申转头向顾家陵园大门看去。
气势巍峨的双龙盘踞在屋檐,木质古朴的檐角冲天翘起,高堂上悬挂着一块竖匾,祖德流芳。
开门下车。
留意到有人进来,陵园的保安看了过去。
“诶,二少爷?”
看着顾林申的背影,保安有些惊讶的叫了一声。
主家的人不是才刚走吗。
没有理会保安的喊声,顾林申径直地走进去。
远远地。
在只有单调灰色的墓园里,那个围满了花圈的新墓,格外的引人注目。
墓碑前鲜活的黄白色雏菊,给周围寂寥的环境带来了一抹亮色。
抬脚走过去。
站在坟前,顾林申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里面的老人笑得很慈祥。
我来看你了。
犹豫着,顾林申伸手碰了碰墓碑上的照片。
原来明天,也不会还有很多时间。
已经停歇的风,又开始刮了起来,阴沉的天,越发的暗了。
顾林申抬头,看了眼昏暗天空,乌云在不断翻滚着。
或许,要下雨了。
顾林申弯下腰,把手里的白菊,轻轻地放在墓碑前。
直起身,向着墓碑,定定地,再看一眼。
我该走了。
爷爷。
风声猎猎,卷起了顾林申的西装衣尾。
*
葬礼的流程走完后,已经是晚上的九点了。
顾执与刚从老宅出来,停在门口旁边的红色路虎,车灯一下子全部开了。
亮如白昼。
顾执与走过去。
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言枫手里打着方向盘,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顾执与的脸色有些苍白疲倦,蓦地,一丝异样的情绪,在言枫心里一闪而过。
“你在车上先眯一会,回去我给你做碗面,吃了再睡。”言枫边打着方向盘倒车,边关心道。
顾执与靠在车座靠背上,闭着眼睛,双手轻轻地按压着太阳穴。
“先去趟公司。”说话的声音很轻。
听到顾执与的话,言枫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顾家老爷子西去,顾氏集团一连空出了三天的假期。
这几天应该是没有业务要处理的。
言枫转头,看向还在按着脑袋的顾执与。
没必要问了。
“好。”说着,调转了车头。
他已经很累了,让他打个盹吧。
他自会有自己的打算。
双手快速地打着方向盘,掉头。
红色路虎慢慢地开进顾氏集团的地下车库。
两人进了电梯,言枫伸手按下十五楼的按键。
没一会,十五楼到了。
两人抬脚走出去。
顾执与的手指按在指纹锁上。
嘀一声,办公室的电子门缓缓打开。
没有避讳着言枫。
顾执与把最底下抽屉里,准备已久的文件抽出来。
拿起搁在办公桌上的银色钢笔。
爷爷已经不在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在顾氏呆下去。
翻动着,再看一遍。
轻轻地扫过页尾那几条,前几天刚修改过的条款。
顾执与翻动着页面的手,顿了顿。
缓缓地呼出在心中积载已久的郁气。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该还给她了。
父亲的股份,本就不应该落在自己的身上。
言枫正端着杯热水进来,看到顾执与果然在看文件,眉头皱了皱。
“现在这么累了,你还办公,还要不要命了。”
言枫眼里的关心很明显,顾执与抬眼看过去,点了点头。
在灯光下,抬起的脸很苍白,言枫也没忍心再说他,把端着的水杯轻轻地放在办公桌上。
“先喝口水。”
再次点了点头,刷刷几下,签名栏上出现了顾执与三个字。
放下笔,把文件整理好,整齐地摆在办公桌上。
就当两清了,你看着我厌烦,以后,我不见你便是。
放下水杯,看向桌上的文件。
顾氏集团股份转让书。
扫了一眼,言枫眼里并没有惊讶。
一切都有迹可循,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顾执与喜欢研究物理,在国外的几年时间,大多都泡在实验室。
现在最亲的人的人离开了。
他不会留下。
*
月末到了。
今天又收到了几条收款信息。
徐志伟拿着手机划拉着收款记录,计算着这个月收的租。
多多少少计起来,也有十几万。
又可以充实我的小金库了。
回去认真算算。
按灭手机。
徐志伟划拉起,肩膀上快要滑落的手风琴,加快脚步。
穿过街心公园,就到家了。
前面好像有人在拉扯,黑麻麻的,也看不清。
握了握手机,徐志伟看热闹的心思也淡了。
快步走过。
顾林申喝的有些醉醺醺的,刚在街心公园的长椅躺下,就感觉有人扒拉自己的手。
手上的手表被扯着,一直扯不开,金属的表带硌得皮肤有点痛。
躺在长椅上,顾林申有些醒神了。
几只手在他手上扯来扯去,找不到表带的开关。
滑腻腻的皮肤接触,顾林申胃里的,红的白的啤的,都要翻腾出来了。
这时,旁边的一个声音响起,“老大,你看,他这衣服摸着也不错。”
蓦地,顾林申睁开眼,几个瘦的皮包骨的男人在眼前摇晃着重影。
垂下的腿一弓起,一脚将身前,扒着自己手表的人踹开。
抬手抓住,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一旋一捏。
那人的手无力地垂下,脱臼了。
顾林申学了十几年画画,很清楚人体的构造。
看到自己老大被人一脚踹开,站在旁边看风的小弟,忙跑过去扶着。
那个黑瘦的老大捂着裤裆,痛的跳了几下,脸上的怒气一下子冲了上来,恶狠狠地看着顾林申。
“原本只要你手上的表就行,你不知好歹,等下我就让你尝尝光腚地滋味。”
黑老大揉了几下裆部,给另外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围了过来。
刚从长椅旁边的花圃边经过。
刚从酒吧聚会回来,下肚了几杯酒,一听到这么劲爆的话,徐志伟有些上头了。
向那边吹了声口哨,转过头看了一眼。
或许是黑老大刚才的声音有些大。
立在长椅旁的声控路灯,在徐志伟看过来的瞬间,很巧地,亮了起来。
徐志伟眼睛微微睁大,略快的脚步停了下来,在原地站定。
那张脸怎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看着路灯下不怀好意的三个人,徐志伟抬脚冲了过去。
一手抓着一个,用力往后一扯,三个人一屁股蹲摔在地上。
徐志伟转过身朝身后的几个人走去。
黑老大退后着站起来。
抬头打量着向自己走来的青年。
看着也不壮,怎么长这么高。
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得皮包骨,突出的血管处还带着几个针口的手臂。
再不跑,今晚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挥手示意身边的两个马仔,三人有些踉跄地走了。
刚才在黑瘦老大低头时,徐志伟也留意到了他手臂上的针眼。
皱了皱眉,他们吸毒。
徐志伟转身,在长椅前蹲下,仔细地看着顾林申的脸。
到底在哪见过,怎么想不起来。
站起身,抬脚走了两步。
“哎。”
倒回来,看着躺在长椅上睡死的顾林申。
徐志伟叹了一口气,“我肯定是前世欠你的。”
把背上的手风琴,转过来垂在胸前。
一手拉起顾林申,弯下腰,背了起来。
真有些重啊。
没事,就到家,当背了一包谷子。
顾林申醉的迷迷糊糊,好像有人背着自己。
酒精在顾林申脑海里氤氲,儿时的记忆不断地交叠重现。
在睡梦中呓语,“爸爸。”
徐志伟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挑挑眉,随即贱贱应了一声,“诶,好儿子。”
说着,向上轻轻抛了一下。
听到回应,顾林申抱着徐志伟脖子的手,紧了紧。
渐渐地睡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