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对话下来,白佑希发现这莫老爷子性情的确十分的古怪。
和他说话就如同鸡同鸭讲,鸭同鸡讲,不知所云。
你和他扯机甲,他和你扯什么天圆地方、人伦道理。
咱也不知道这些到底有什么关联,总之他讲的是驴头不对马嘴。
关键是还和你绕着说话,就是不好好回答你的问题。
也难怪他们来时,莫煜特地叮嘱,说他家老爷子脾气不好,性子古怪。
这样一看,果真是如此。
咱就举个例子吧,
刚才白佑希和他提到的,想要观摩观摩他的作品,你猜这老爷子怎么说。
“想参观我的作品?”一句反问,随即他又翻了一个向上的白眼。
紧接着,他又道,“倒也不是不行,但就你们几个小毛头可不行,叫你们父母来还差不多,老头子我比你们年长,算是你们的长辈,不要对长辈指手画脚,显得没家教。”
“老爷子我府上没你们什么事,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可别说我耽搁你们上课,这和老爷子我可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不知道观摩他的作品,为何会牵扯上他们的父母,但就从老爷子的神态举止看着,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至少,他这样子是在故意戏弄小辈,并不是真的讨厌他们,或许只是他们还没掌握能够说服老爷子的点。
“老爷子说笑了,我们是专门来拜访您的,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回去呢。”小白丝毫不气馁。
自从和这老爷子开始说话开始,白佑希就一直在佯装微笑。
而且他这笑了半天了,也已经觉得嘴角处有些抽筋发麻了,但老爷子依旧没有松口。
他也头一次遇见,这么不好说话的老爷子。
不讲逻辑,不问缘由,只知道一顿言语输出。
他能坚持的下来,完全是因为想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机甲的那颗执着之心。
先前他见过楚啸的机甲,那是一台世间罕见的双S级,同时也是目前已知的双S级机甲之一。
单从那个双S机甲看来,楚啸的昆仑无论是从机甲内部的布局陈设,还是他的各个方面的参数,那都是顶尖一般的存在。
当他后来得知楚啸的机甲是双S级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嫉妒,而是觉得本应该如此。
以他的实力(特别是上次带着受伤的自己进行空间跳跃的时候)反而让小白觉得,这世间大概只有双S级才能与他匹配。
“拜访我?哼。”老头子冷哼一声,随即目光又再度落在了小白的身上。
说句良心话,在这几个孩子当中,包括自家这个孙儿,还是这个叫白佑希的小孩儿的性格蛮讨喜的。
哪怕自己对他百般刁难,脸上也没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但就算他这样,也不会让老爷子放弃对他的考验试探,毕竟谁也不想平白无故的就把自己的毕生心血随随便便给别人吧。
其实莫老爷子不知道的是,小白脸上的笑容就快绷不住了,是真的快要绷不住的那种。
他平时也会笑,但像现在这样笑这么长时间没停止的,还是头一次。
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脸部的肌肉在拉扯。
不知怎的,小白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倒不是他下意识的去想,只不过此刻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人的笑脸。
若是江槐此刻站在这里和这个老爷子说话,就冲着这老爷子说话倔强程度,江槐那张如同面具的笑脸,会不会因此而龟裂。
想起以前好几次,白佑希都已经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出现裂痕了,可下一秒他又突然转变了过来。
那种翻脸如翻书的程度,让他叹为观止。
要是真能看到他那张脸上出现气愤或者难受的表情,恐怕也是极为难得的。
或许是察觉到白佑希思绪在神游,楚啸轻轻的在他身后捏了捏他的肩膀,提醒他,老爷子还盯着他看呢。
白佑希这才反应过来,他稍微撇了撇嘴角,先试图缓解脸上那个笑的有点僵硬的表情,毕竟再笑下去,他那个笑容迟早要从上扬变成下拉。
随后他又用十分诚恳的语气道,
“那不知老爷子,您要如何才能同意我们的请求呢。”
虽然话语间依稀还是客气,但事实上,他已经做好了对方一拒到底的准备了。
正如老爷子说的那样,机甲又不是买菜,对方执意不肯的话,他们又不能强求。
只能说是他们没那个缘分。
“是啊,莫爷爷,我们都是来请你帮忙的,我们好不容易从学校里出来一趟,你不要让我们回去啊。”
“你是不是担心我们几个身上没带钱啊,这个您放心,我们带钱了,也肯定会付钱的。”孟怡有些着急,毕竟这老爷子一直不曾松口,而他们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
在他表哥和莫老爷子的谈话中,孟怡看的出这莫老爷子是有心刁难他哥的。
他以为莫老爷子之所以担心这么多,还说了这么多话,是因为觉得他们几个是小孩子做不了主,亦或者身上没带够钱。
不然,明明他以前见到莫老爷子的时候,他还是个好说话的人,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呀,老爷子您就放心好了,我们绝对不会赖账的。”
孟怡这缺心眼的小子说完话还特地朝莫煜使了个眼色。
接收到孟怡信号的莫煜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爷爷做的决定他也无法改变,若是他爷爷执意如此,那他也改变不了老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孟怡提到的那句话刺激到了老爷子,老爷子此时怒目圆睁得看着他们。
“我是差那几个臭钱的人吗?什么叫我放心,你们肯定会付钱的?你们以为我的金甲可以用金钱来衡量么,这句话你们自己听听,像话吗?”
“我看你们几个根本就不知道机甲意味着什么,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行了,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就是来捣乱的,赶紧给我滚,都给我滚 !”
老爷子就差上手拿东西来砸人了,见老爷子是真的动怒了。
孟怡一脸懵逼的状态,怎么自己好好说完话,老爷子还生气了呢。
见情况不妙,莫煜赶紧上前一步,走到老爷子在旁边。
“爷爷,小怡他不是那个意思,爷爷你别这么生气,大家千里迢迢来一趟,爷爷你总得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虽然改变不了老爷子的决定,但帮他们说话还是能做到的。
再加上老爷子突然的生气是孟怡造成的,无论怎么说他也要上前去安慰一番,不然万一让老爷子后面对孟怡的印象不好怎么办。
“什么意思?你说他们是什么意思?”
“想要我老爷子的机甲是吧,我告诉你们,没有。”
莫老爷子中气十足,开口就是一顿怒骂、狂喷,哪怕旁边站着的是自己亲孙子,也依旧没给他们留几分面子。
孟怡一时间僵在原地。
他也不知道自己随随便便说了一句话,就惹得老爷子这么生气,而且老爷子都已经说出赶他们走的话了。
看起来是真的因为他说的那些话而生气的。
他感觉是自己搞砸一切,要是他哥因为他没能拿到机甲,那这一切不都是他的过错了。
想至此处,他双眼微红,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他觉得现在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哥,孟怡微侧头看向白佑希那边,一张脸上满是歉意。
他也没想到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他只是想帮他哥的忙。
深知自家表弟是个什么样的性格,白佑希连忙上前一步安慰他,“此事与你无关,阿怡你不要觉得愧疚,都是我的缘故。”
“你是受到我的牵连,阿怡,你不要难过,此时在我,不管你有没有说出那番话,老爷子都不会轻易的给我们好脸色。”
稍微安稳了一番之后,孟怡的情绪也相对稳定了一些,这个时候小白将孟怡拉到自己身后,自己则上前一步走到莫老爷子面前。
孟怡是他的亲人,虽然从他们相认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但他早已把孟怡放在他心里家人的位置,他不许有人欺负他的家人,谁都不行。
“莫老爷子,我尊您是长辈,所以才对您毕恭毕敬,不敢怠慢,可您说的话委实不像一个长辈该说出口的。”
小白收起脸上的笑容,或许是因为刚才笑多了,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总之现在的表情看着有些可怕。
其实难得看见白佑希会这样和人说话,这也代表了他此刻心情并不好。
自从走进院子,楚啸就一直一言不发,默默的站在白佑希身后,除了偶尔提醒他让他回神以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静静站着的。
看到小白走到前面和莫老爷子说话,楚啸借机走到孟怡跟前,有一种只有他和孟怡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道,“莫老爷子一直是在试探佑希,莫老爷子若是一开始就不想给,早一棒子就把人都打出去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要赶人走。”
孟怡不由瞪大双眼,还没等他好好反应过来,又听楚啸开口道,
“你刚才那番说辞的确有几分不妥,老爷子最真实的就是他那些机甲,他那些宝贵的东西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而你却和他提及金钱二字。”
“我——”孟怡刚想说些什么,就听楚啸又道,“恐怕原本老爷子想给的,估计现在也不会给了。”
一时间,孟怡恍若晴天霹雳。
这么说,真的是自己搞砸了一切。
听楚啸说完这段话,孟怡更想哭了。
而楚啸像是没有看到他此刻脸上那副快哭出来的表情,默默的又站回原处,仿佛刚才那个和他说悄悄话的人不是他一般。
“那你说说,我一个长辈应该说什么话?”
莫老爷子这一句是在反问白佑希,既然刚才白佑希说他说的话不像长辈,那么就让他说说什么样的才像长辈。
“反正不是您这样的。”白佑希扯着嗓子直接道,丝毫不给老头子留些情面。
看他说的如此信誓旦旦,莫老爷子倒是提起了些兴趣,同时也对这孩子有了新的了解,感情他刚才那副样子全是装出来的,现在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他。
他突然又觉得好奇,他挑着眉毛开口问道,“那我是什么样子的。”
白佑希把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最后用着那种略带嫌弃的表情看着他,“固执、偏见、歧视、脾气又坏又丑的老头,没什么人会喜欢,你就是这个样子的。”
说实话,在白佑希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莫煜已经能感觉自己的额头起了一层冷汗。
虽然他一向都知道,白佑希有的时候说话能把人噎死,但这个时候这样和他爷爷说话,他是真的不怕因此而得罪他爷爷吗?
就连站在后头,原本有几分想哭的孟怡都呆住了,他表哥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话这么的,嗯,恶毒?
虽然他说的的确是实话。
但是他们现在不是有求于人么,而且刚才他都已经在自责了,此刻白佑希的这番话一说出口,他又觉得有几分茫然。
楚啸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白佑希身上,或许是知道他想做什么,他的眼底藏着些许的温柔和赞许。
对待莫老爷子这样的人,又不能用常规的方法去说服他,他这样用激将的方式,让老爷子不得不主动的向他提出问题。
这样两个人之间的位置就完全替换掉了,当一个人占据主位的时候,那么他就占有了绝对的优势。
听到白佑希的这番话后,莫老爷子差点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直到他确定对方是真的说出那些话之后,又颇有些气极反笑,“按照你这么说,我是这么差劲的老头子,那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行了,老头子我这么差劲的一个人,你们都不喜欢我这个老头子,那你们赶紧走吧,留下来做什么。”
“小煜子,赶紧把你这几个同学送走,省的见了心烦。”
见莫老爷子是真的有几分不耐烦了,莫煜脸色一白,内心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次爷爷是真的生气了,恐怕他们这次的目的要落空了。
可没等莫煜上前请他们出去,白佑希又道,“我说你这个老头子,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要赶我们走,你还真没礼貌。”
其实说他没礼貌,完全是因为刚才莫老爷子说他们没家教的缘故。
莫老爷子微微挑眉,一双眼睛微微眯了又眯,他沉默了片刻,许是在思考白佑希说的话。
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底气,敢这样和他说话。
而白佑希就这么站着,一副你就这样看着办吧的表情。
……
“那你再说说看,”莫老头子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子,不乏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在家里多少小辈见到他都是一副讨好的模样,还头一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的。
所以他决定,再多给他一次机会。
其实到这里,老爷子就已经上钩了。
“虽然刚才说了您那么多的缺点,但您身上也是有优点的。”
白佑希稍稍改变了一下说话的语气,他先抛出这句话,就是为了让莫老头子再听下去。
果然,老头子的好奇心被勾上来了,原来在他心目中自己还是有优点的。
许是还有几分拉不下脸,他微微撇了撇嘴,用着一种得意的神情问他,“那你说说我有什么优点?”
而此刻他那模样,活像一个求夸奖的小学生。
这下不说孟怡看呆了,就连莫煜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何尝在自家爷爷脸上看过这种表情。
至此,白佑希弯了弯嘴角,“优点啊,那自然是有的,比如说您很厉害,做东西也很棒,是有名的机甲大师。”
嗯,然后呢?
莫老爷子等半天,也没等他说接下来的话。
无奈之下,他只得又朝小白看去,结果就看到他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似乎真的在想他老头子身上有什么优点。
可是他想了半天,就是没说出下面的话。
“啧啧,难道我老头子就没其他优点了?”莫老爷子不知到底是被他这个样子给逗到了,还是真的有几分无奈。
白佑希朝他笑了笑,随即吐了吐舌头,那模样极其淘气,仿佛和刚才那个说他坏话的判若两人。
这个小滑头,是故意惹他生气的。
莫老爷子这才发现,自己是上了他的当。
不知为何,他刚才心头那抹怒气已经荡然无存,反而对这个孩子有几分欣赏。
这孩子能察觉到他的情绪,也能用另类的方式让他卸下对他们的戒备心,虽然这个方法着实让他觉着不怎么高明。
但说到底还是几个孩子,自己又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行了,既然你也说了我老头子这么多优点,那我就勉为其难的让你们参观一下,事先说好我可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把我的宝贝给你们哦。”
白佑希点了点头,朝他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个笑容倒是真心的。
就这样,莫老爷子带他们参观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同时莫煜还和老爷子请教了几个问题。
当得知了莫煜在研究B级机甲的组装方面出了问题,老爷子还把莫煜数落了一顿。
同时还给他指出了几个错误的地方。
莫煜欣然接受了老爷子的建议,按照老爷子的方法,他果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莫老爷子其实一开始就一直在观察白佑希。
自从见他的第一眼,他就感觉这个孩子有些不同。
这几个孩子想来做什么他又怎么看不清楚,而且像他们这般年纪的孩子,又和莫煜是同学,肯定是想要机甲。
可他手上带着那个,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可是望春归的遗作,这世间少有的双S级机甲。
虽然不确定是哪个,但就看那枚戒指上面镶嵌的宝石,他就已经确定了。
那种宝石不是普通的宝石,他里面是可以储藏一台重型机甲的,而且是可以不被旁人发现的那种。
和平常的收纳机甲的装饰不同,这枚戒指能够吸收戴着他的人身上多余的能量,也就是说他可以储存多余的能源。
或许旁人可能不知,但他研究机甲这么多年,再加上望春归和他之间的关系,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明明他都带着这么好的机甲了,为何又跑到他老爷子这里,说句诚心话,他的天赋比不上望春归,做出的东西也比不上他。
这倒也不是他自谦,望春归何许人也?那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机甲天才,若不是他死的早,恐怕就没有他老爷子什么事了。
但他观察了这小子这么久,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手上戴的是什么。
恰逢此刻,莫煜和老头子要台A级的机甲给孟怡,老头子就顺便问了问白佑希。
“喂,姓白的小子,你也是过来向我要机甲的吧。”
白佑希点点头,他的确有这个意思。
老头子微微眯了眯眼睛,同时问他,“姓白的小子,你能告诉我你手上那个现石是谁给你的么。”
戒指?
白佑希微微抬手,他几乎都快忘记自己手上还戴着戒指了,怎么老爷子突然问起这个,难道这个戒指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莫老爷子,我这个戒指怎么了?一个熟人临别前送我的。”
他没有直接说是谁,毕竟杜丽亚德的名字还是一个很敏感的名字。
莫老爷子一双眼睛深邃的瞧着他,似乎察觉到他没说假话,老爷子这才开口解释道,“放你这个戒指的人对你应该不错,居然舍得把这个送给你,你不需要机甲,因为你已经有了。”
小白有些惊讶的看着莫老爷子,莫老爷的说他已经有了,莫非是这枚戒指?难道这个不是普通的戒指?
小白将戒指从手上摘下来,仔细观摩了一番,却也没发现这个戒指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当时是杜利亚德送给他的,他就一直戴在手上,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老爷子,你说的机甲莫非是我这枚戒指?”白佑希还是有几分不可置信。
莫老爷子眯了眯眼睛,看来他真的是一无所知。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上的这个是望春归的遗作之一,但至于是哪一个我就不清楚,这个戒指你戴了这么久,难道你就没有发现?”
这下子白佑希是真的很震惊了。
望春归这个名字他听过,那是有名的机甲天才大师,他从未想过自己手上的戒指居然这么有来头。
也没有想到,杜里亚德居然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他当离别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