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
马蹄踏在石头裸露出的草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行十余骑库塞特轻骑射手缓慢的踏入这片略显阴暗的峡谷。
拔都望着两边高大的山峦,太阳光勉强斜射进来一点,却又在高耸入云的云杉木阴影下被吞噬殆尽。
“这里是个埋伏的好地方。”拔都心想。四周的树林影影绰绰,似有鬼魅游荡。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峡谷突然显得格外的寂静,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偶尔风吹动树叶摩挲的声音和马蹄噔噔噔的刺激着人的耳膜。
“等等,头领,这里不太对劲。”拔都冲着呼鲁那格小声说道。呼鲁那格抬起手,十余骑即刻停下,四周顿时更加寂静。
“怎么了,拔都。”呼鲁那格回头问道,多年来在草原上生活狩猎的经历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安,但又说不上问题出在哪。
拔都一夹马腹,来到呼鲁那格身边,拿着手中的马鞭指了指几处地方。
那里,大片青草有着不太明显的倾倒痕迹。
呼鲁那格顺着拔都所指的方向一一查看,慢慢的,他的血似乎有些冰凉了。
呼鲁那格使劲保持镇定,他来到拔都身边,努力控制着声音让它听起来没那么颤抖。
“我们,走,走过了?”
拔都沉默着,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呼鲁那格驱使着马儿上前,来到一众轻骑身边。全力压制着自己的颤抖道
“这里没有任何异常,我们回去。”
众骑兵闻言便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驱赶马儿小跑起来。
两旁的云杉木缓缓摇曳,树林下的阴影却并没有随着树木摇晃。
大概行进了千余米,呼鲁那格停下马来,转头问道,“他们大概在哪个位置?”
拔都拿起硬木弓,拈出一支箭,将弓自头顶向下挽出一个圆弧,拉满弓弦。
“咻”,弓箭带着轻微破空的声音划过天际,在持续飞行后落入三百米外一处草丛。过了一会并没有反应。
众人将马头对着相反的方向,紧张的注视着弓箭的射出,拔都又拿出一支箭射向更远的地方。半晌,无数破空声传来。
漫天的箭雨遮蔽了太阳,让原本就昏暗的峡谷似乎变成了黑暗的深渊。
呼鲁那格的血液似乎完全凝固了,拔都见状急忙大喊
“跑,快跑!”随即拔都狠狠踹了一下呼鲁那格的马匹。
众人立刻紧夹马腹,马儿吃痛,随即撒开四蹄拼命狂奔,身后箭矢如暴雨般宣泄。所幸,马儿载着他们躲过了死神。
不知跑了多久,狂奔的众人终于看见了乌瑟莱姆堡城外的营地。
“是库塞特的斥候们吧?我是军团长的副官。”
营地此时显得有些喧闹,一位身着镶钉硬皮甲的帝国人带着几个仆从站在马厩旁,看见呼鲁那格一行人随即热情的上来迎接。
“快去禀告军团长,乌瑟莱姆峡谷有敌人埋伏!”
呼鲁那格看见此人,随即激动起来,顾不得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便跳下马冲着那人说道。
“什么?”男人显得有些震惊,随即表示
“没问题各位,我会向军团长详细禀告此事的。各位辛苦了,先去休息吧。”说完男人指示着几个手下将一行人送去休息。
颠簸这么久,众人都有些累了,于是纷纷进入营地休整。呼鲁那格拿起水囊一阵猛灌,将水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之后冲着拔都喊
“今天可真是惊险,那些兔崽子真会躲。”呼鲁那格抹了抹嘴,
“拔都,你小子生了一副鹰眼,能看见那群鬼魅一样的家伙,萨满说这是长生天的恩赐。”
“也不全是看见的,”拔都挠了挠头,“我们走过的那段路太安静了,之前还能听见鸟叫什么的,可就是那里,那一段路,太安静了,所以我就起了疑心。”
“哈哈哈哈哈,够机灵,这次给他记头功。”
呼鲁那格吩咐书记员道
“并且你还救了我一命,拔都。”呼鲁那格笑着看向拔都。“我有一匹不错的马,是一个阿萨利格的怯薛送给我的,他现在是你的了。”
“谢谢头儿。”拔都兴奋的说道。按兀儿浑汗定下的奖惩制度,斥候发现敌人埋伏,经过查证核实的,奖品是一套护心镜布面甲和一把长刀。
阿萨利格马就更不用说了,作为整个草原最快也是最为耐久的马匹,帝国的马市上,一匹阿萨利格马甚至能卖出万余第纳尔的高价。
看着身上简陋的护身皮甲,拔都颇有种即将发家致富的快感。
……
“库塞特斥候回来了?”加里俄斯看着掀开营帐走进来的副官,开口问道。“他们怎么说?”
“是的大人,他们已经禀告了皇帝陛下,乌瑟莱姆峡谷并没有埋伏,陛下考虑到迟则生变,希望您能带领轻步兵团先行赶往高地,确保巴旦尼亚人接下来不会进入峡谷埋伏,由阿塞莱人同弓箭手一起押送辎重沿着您的道路前往高地。”
副官弯腰汇报,身上的甲片哗啦啦的响动。
“嗯,既然没有埋伏,那必然是越快越好。”加里俄斯收起手上的卷轴,拿起一旁的头盔
“告诉轻步兵团,即刻出发。”
……
“嗯,是不是有些冒险了?”乌瑟莱姆堡内,老皇帝看向下方身披布甲的士兵,这人他见过几面,似乎是加里俄斯手下的卫兵之一。
“军团长说恐怕迟则生变,而且如果没有树林掩护的话,正面对敌军团长有信心凭借地形与巴旦尼亚人周旋,等待后续部队支援。”士兵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嗯……那好吧,我知道了,就这么办吧。”涅雷采斯皇帝略一点头。挥手让士兵退了下去。
……
“头儿,咱们是不是说漏了一件事?”拔都似乎想到什么,扭过头问呼鲁那格。
“什么?我有些累了,你说什么?”呼鲁那格看向拔都,使劲想站起身来,但似乎非常吃力。
“就是……额……”拔都也感觉到头昏眼涨,他跌跌撞撞的想走出营帐呼吸新鲜空气,但是终于倒在了营帐门口。
“我们,好像,没告诉军官,他们的设伏点,离这里的……距离……”拔都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喃喃着。
……
“巴旦尼亚的动员速度真是一团浆糊。”加里俄斯望着乌瑟莱姆峡谷两侧高耸的山林,嘲笑着巴旦尼亚人的无能。
“卡拉多格真是无知,如果是我,即是只动员了自家部队,也要来找个地方埋伏上一波的,哈哈哈哈哈哈。”
“咻咻咻”,未等加里俄斯嘲笑的声音落下,漫天的锥头箭矢便先于他的笑声落地。
加里俄斯被箭矢从笑声中唤醒,他急忙下令“所有士兵,就地举盾,拱卫!”说罢他忙不迭从马上下来,举着盾牌迎着箭雨小心翼翼的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只见两面的山坡上,无数巴旦尼亚的菲奥娜弓手在树林阴影的庇护下肆无忌惮的向着峡谷内的帝国军队宣泄箭雨,黑压压的巴旦尼亚士兵布满了整座山头,一眼望不到边。
被箭雨压制着的加里俄斯心中问候了库塞特斥候们无数遍,目前的处境已经不能再糟糕了,加里俄斯大声命令着士兵们围成圆盾阵型,并且缓慢向山谷口移动,但是这时从山坡上冲下来无数手持战镰的士兵,他们怒吼着,怪叫着冲向薄弱的轻步兵阵地。
“朱庇特啊!”加里俄斯绝望的命令士兵举起武器反击,但是箭雨洗礼过后的士兵早已摇摇欲坠,如今面对着身形高大,涂满战纹的巴旦尼亚士兵,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反抗的欲望,士兵们纷纷抛下盾牌,四散逃命。
“回来!回来!举起武器反击!”加里俄斯看着四散奔逃的士兵心中欲哭无泪。
加里俄斯似乎忘记了征召兵的士气本就不高,如今面对着闻所未闻长相恐怖的敌人士气更是低落到谷底,根本不可能像职业军人一样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和防御。
“大人!大人!快跑吧,再不跑就没命了!”身边的卫兵连忙拉着加里俄斯狂奔。
似乎是上天庇佑,忙于追杀逃窜士兵的巴旦尼亚人无意中露出了一个缺口,这也给了加里俄斯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活命的机会。
追杀从晌午一直延续到日落,吼叫声,哀嚎声逐渐归于平静,巴旦尼亚士兵割下帝国人的头颅作为他们的战利品,整个巴旦尼亚部队都陷入了一种胜利的亢奋之中。
徘徊在峡谷上方的秃鹫等到了他们的机会,参与进这场盛会之中。遵循天葬仪式的巴旦尼亚人并没有掩埋尸体的习惯,或许帝国人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同巴旦尼亚人一起进行了一场浩大的古老仪式,以此来偿还他们在此地曾经所犯下的罪行。
……
卫兵搀扶着加里俄斯跑了不知多久,他们在山林之间来回穿梭,终于,一行人精疲力尽的倒下了。
“没,没跟来吧。”加里俄斯喘着粗气,问身边的卫兵。
卫兵似乎不想再浪费力气说话,对于加里俄斯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
一行人歇息了半晌,逐渐感到夜晚山林的寒冷,士兵们捡来一些稍微干燥的木材,升起一堆小小的篝火。
火焰稍微温暖了加里俄斯的身躯,他似乎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还活着。
“大人,您听?”一边的士兵似乎察觉到一些异样。
加里俄斯回过神来,看向周边的密林,黑暗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一点点的吞噬着众人的勇气。
“熄火,快,扒灰把火熄灭!”加里俄斯急切的下令。
众人熄灭火堆,可是那种诡异的不安依旧萦绕在众人的心头,如同诅咒般挥之不去。
加里俄斯的心中一个声音在急切的告诉他快跑,快跑,终于,在那种诡异的低语呢喃下,加里俄斯带着众人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这里。
“前面是峡谷底!”不知道跑了多久,一个士兵突然兴奋的说道。
“小声点!巴旦尼亚人有可能没走!”加里俄斯小声的警告这个士兵。
闻言士兵瞬间安静了下来。在一番侦查确定巴旦尼亚人不在这里了之后,一行人在山坡上顺着可以看见的山谷底部小心的弯腰离开。
“大人?这里有具尸体!”加里俄斯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具巴旦尼亚人的尸体倒在眼前。
“头部中箭,大人您看。”士兵拔下插在巴旦尼亚士兵头颅上的箭矢,递给加里俄斯。
“弓箭?”加里俄斯闻言有些疑惑,按照地图,这里离遇伏的地方隔了好几里路,怎么会有巴旦尼亚人的尸体?况且,弓箭?
加里俄斯接过弓箭,借着微弱月光查看着这支箭矢。
月光下的箭矢展现出来了他的全貌,加里俄斯看着它,愣怔着,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一支做工比较粗糙的箭矢,尾端的羽翼是不同于帝国三羽翼的双羽翼,箭头是尖细的锥形三棱头。
加里俄斯知道这种箭矢。
那是一支草原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