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顿感不妙,她下意识后撤了半步,皱眉不悦道:“你们想干嘛?”
“族老,请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哪里有执迷不悟?”
“死要面子活受罪,族老,我希望你能识大体。如今清河崔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崔玉气笑了:“我算是看清你们这群人了,打着保全家族的口号,竟然委身下跪一个外人?”
“要跪的不是我们,只是你。”
“......”崔玉的手在颤抖,看得出来,她如今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呵,难道你们都忘了,宋真是如何抹黑清河崔氏的吗?”
崔梦真大声驳斥她的话:“抹黑?他说错了吗?难道事实不是如此?你个老顽固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错误。”
“事实?事实就是,我崔玉对得起列祖列宗,我是严格按照流传下来的族法家规行事。我何错之有?”
崔玉傲然的直起身子,她面色清冷的扫了一圈眼前之人,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有一部分人对士庶不婚的制度心存不满。”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清河崔氏为何能传承上千年经久不衰?”
“如果没有这些在你们眼里看起来腐朽不堪的宗法,你们以为,如今能在这个社会上,成为高贵的五姓七望之人?”
“哦,你们觉得自己很委屈了是吧?如果不是崔氏列祖列宗们牺牲自己的幸福,与其他士族联姻,为清河崔氏搏得千年繁盛。”
“你们如今能享受到富足的人上人生活吗?”
“别跟我说什么人生而平等,你们就跟稚儿一样天真,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九品中正制的本质,就是要把人分个三六九等”
......
崔玉的一番发言,震耳发聩,让众人纷纷愣在原地。
有人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其实崔玉说得不错,清河崔氏之所以能发展成如今的庞然大物,与先辈的牺牲与奉献,有莫大的关系。
为什么祖宗们能接受得了这种制度,我们却无法接受?
是不是我们都受了别人的蛊惑,还是说,这个时代变了,腐朽的旧制早应该被淘汰?
崔玉见众人陷入了沉思,她趁热打铁。
“有没有想过一种结局,如果我们清河崔氏放开大门,将门外那群卑贱的庶人接纳进来,家族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还能保持如今超然的地位吗?”
这时,崔秋华重重的叹了一声:“族老,你开口闭口都是说外面的人羸弱式微,然而,如今的清河崔氏连你口中的弱者都比不过了。”
“抛开宋真不谈,就说如今的五品以上官员,又有多少个是出自五姓七望的?”
崔玉不服气的反驳道:“你这话不对,朝廷是李唐家的,他们在刻意打压五姓七望,你们 难道不知道吗?”
“是吗?那咱们就不比较官职,提一下文学方面。请问骆宾王是五姓七望之人吗?”
崔玉沉默了,她不可否认骆宾王的才华。
但是,这个时代除了骆宾王,还有另一个大诗人啊。
“卢照邻不是范阳卢氏的族人?”
崔梦真哈哈大笑道:“你真有意思,七叔明明在举例说明,除了五姓七望,天下寒门仍然能出贵子,你却......”
崔秋华用手阻止了对方的发言,他语气平静的说道。
“族老,崔梦竹是我的女儿,宋真与我女儿崔梦竹情投意合,并且我本人十分欣赏宋真,请问这个理由够了吗?”
崔玉拿拐杖重重的咚了一下地面,她斥责他:“崔秋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一个阿耶应做的事。”
“崔秋华,你真的是太自私了!竟然为了一己私利,破坏先祖宗法。”
“儿女婚嫁,应该尊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请问族老,这是不是先祖宗法?到底哪本圣贤书,写着一个女子的命运,由家族远亲决定的?”
“你......”
崔秋华默默地将地上碎纸片捡起来,众人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他站起来,面无表情道:“如果我崔秋华,连自己女儿的婚事都不能决定,那这个家族,不待也罢。”
说完,他转身就走。
有人喊住了他,不希望他走。
因为,崔秋华可不是一般人啊,他生了十个女儿,个个国色天香。
他的前八个女儿,在崔秋芳的拉红线介绍下,还有自由恋爱,都嫁的不错。
有知名才子,也有朝中大臣,还有军中大将......
如果他离开了家族,那么清河崔氏无论是内里还是外在的实力,都会下滑一大截。
本来就是依靠着联姻来维持族群地位的,一旦失去了这个关键人物,那这条纽带,就名存实亡了。
都说母凭子贵,崔秋华就是父凭女贵的典型人物。
他在清河崔氏族中,拥有极高的声望,再说了,他这一脉,原本就是嫡系。
嫡子退出家族,成何体统啊?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众人不敢想象,万一崔秋华真的离开了清河崔氏,那群女子的丈夫,还会不会过年过节来家里做客?
“七公,你一定要冷静啊,理智一点。”
不少族人的儿女都在崔秋华的女婿们手下办事,他们很担心,万一他走了,自己的后代还能不能愉快的相处了。
其实,他们十分理解崔秋华的做法。
他关系最亲的姐姐崔秋芳走的时候,他默默地忍了,没有意气用事。
而这一次,如果换作自己,难得有一个心仪的女婿,却被家族百般阻挠。
是个人都会不高兴,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家族用来维护利益的工具人罢了。
于情于理,这次不愉快的谈判,确实是家族做得不对。
他们完全理解他的做法,甚至,感同身受。
众人乞求的望向其他德高望重的长辈,希望他们能够出手,一定要将崔秋华挽留。
几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暗自交流了一下眼神,都看出了彼此的意思。
还没等他们发言,崔玉却抢先一步开口。
“崔秋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清河崔氏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难道为了一个寒门子弟,与家族反目成仇,就要一走了之吗?”
“那不然呢?”崔秋华和他的夫人、妾室在房子里收拾行李,头也不抬的回道。
东西收拾得很快,本来也没有什么东西要拿的,毕竟宋府什么都有,最不缺的便是钱。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踏出崔府的门槛!”
“崔玉,你何必执迷不悟呢?”
“你在教我做事?”
崔玉自然清楚崔秋华对于家族的重要性,绝对不可能轻易放他离开。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年轻男子,带兵破门而入!
他先是深深地朝崔秋华行礼一拜,然后冷眼扫去清河崔氏众人。
“我看,何人敢拦我岳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