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宋真被召进紫微城。
李治和武媚娘都在御书房等他呢。
“朕在长安听说,那群读书人批判你的音乐,是胡乐,你如何评价?”
宋真平静的说:“胡乐?何为胡,又何为汉?”
“如果单纯的以地域划分,在大汉时期,河北道还有一部分属于匈奴呢,博陵崔氏、清河崔氏就发迹于此,那岂不是可以这么说?他们也是胡人?”
“说得好!”李治高兴的拍手称快。
宋真继续说道:“如果单纯的以生活方式来区分胡汉,更不合理。”
“在一般人的固有思维中,胡人是游牧民族,然而北燕的国民,你能说他们没有汉人吗?还有渤海国,妥妥的长城以北的关外夷狄,他们却是农耕政权,你能说他不是胡人吗?”
“又有人会说,以服饰为标准。那我倒是想问他一句,你来到天寒地冻的地方,敢不敢不穿裘皮只穿丝绸?”
“那如果以文化区分,是否尊儒为标准,就一定能区分胡汉吗?”
李治和武媚娘都在望着宋真,等待他的回答。
“非也,如此标准,实则片面。有许多少数民族政权他们也信奉孔圣,那他们就是汉人了吗?我估计五姓七望绝对会跳出来骂道,怎么可能?”
“胡汉问题,就像我问一个人你是男是女,我希望听到的回答,要么是男,要么是女,结果有人突然蹦出来一句,这是一个不男不女?”
李治和武媚娘都被宋真这个比喻弄笑了。
“臣以为,无论是汉化胡人,还是胡化汉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在耍无赖。”
“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揪着种族不放?”
李治好奇的问道:“朕想听听,如果真的有人一定要划分胡汉,你该如何?”
宋真眨眨眼道:“很简单,所谓的胡汉之别,本质上是政治概念的延伸。”
“既然如此,那就行秦制,编户齐民,算汉,非编户齐民的,算胡。”
“只要这个人在大唐的疆域内生存,那他就是唐人,而不是简单的胡人或者汉人。”
“说得好!”李治笑了,这个回答,深得他心。
现在哪有什么胡汉之分?唯一的区别是,你到底属不属于大唐皇朝的子民。
李治和武媚娘又询问了宋真许多问题,宋真都一一作答。
当然,不是宋真在教李治怎么做皇帝,人家还用你教?怕不是嫌命太长了吧?
而是古人与一千四百年后的现代人,一次思想的碰撞。
宋真自然不会将后现代的那啥思想提出来,在唐朝是不现实的。
许久过后,李治叹了一句:“朕第一次发现,你这人还挺有一番见解的。”
“谢陛下夸奖。”
“关于此次段正玄一案,你立了大功,朕并没有给你赏赐。”说完后,李治眯起了双眼。
“对于陛下的一切安排,臣没有异议。”
对于宋真的回答,李治十分满意,看得出来,宋真确实没有意见。
“原教坊使陆乐逸通敌,如今缺职,你觉得你能胜任吗?”
宋真笑道:“天底下还有谁能比我有资格胜任教坊使?”
李治愣住,好家伙,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猖狂的吗?
不过,我喜欢!
“好!那朕,便让你坐上教坊使一位,日后统筹皇宫内教坊!”
“谢陛下圣恩!”
宋真窃喜,还不错,一下子从,从八品并州判佐,晋升到正五品的教坊使。
“当然,这个教坊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朕要你,为朕,写一首曲子!”
“可以。”
“记住,务必与天可汗的《浮光》同等水平。”
“定不负陛下期望。”宋真拜道。
“很好,下去吧。”
宋真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陛下,那民间的会春坊以及平康坊,还能不能演出臣的作品?”
“你觉得呢?”
“我知道了。”宋真低头转身。
李治喊住了他,呵呵笑道:“守正啊,你是不是理解错朕的意思了?”
“嗯?”
“朕要你,将新派音乐,继续发扬光大!让天底下的百姓,都能与君共赏。”
宋真脸色一喜,记住,这可是你说的哦,别特么到时候反悔了。
“对了,陛下,臣在前段时间,让平康坊的女伎排练了一出戏剧,名叫《梁山伯与祝英台》,不知陛下是否感兴趣?”
李治和武媚娘互望了一眼,他看得出来,武媚娘很想去。
作为一个宠妻狂魔,他怎么能拒绝呢?
“什么时候演出?”
“明日。”
李治算了算时间,他点点头:“没问题,到时候朕跟皇后,会去平康坊支持你这个教坊使的节目。”
等到宋真离开御书房之后,李治的脸色一下子变冷。
“洛阳的闹事,比长安还要严重,为何这么久都无人上报?”
武媚娘眼睛一转,她抓到了机会:“陛下,妾以为,应该是有人包庇。”
“会是谁呢?”
“洛阳城内,管治安的是谁?”
“你说的是,京兆尹?”
“没错,李贤斌不是出自陇西李氏的吗?能有如此行径,倒也不奇怪。”
李治的脸色更黑了,好啊,有预谋作案是吧?
是时候要清算了!
不仅洛州的京兆尹要清算,长安的京兆尹也要清算!
甚至,其他各地的刺史,只要在其管辖区域内,发生了聚众闹事一案,隐瞒上报的,全部贬职流放!
朕不发威,当朕是病猫是吧?
这些天,李治收到的调查结果是,大唐境内,一共有五十三个州发生了读书人闹事,然而,上报的只有二十一个州。
也就是说,其他州的当地官员,几乎都是五姓七望的人。
可见其渗透之深,早已入了骨髓。
削弱五姓七望,第一步就得削弱他们的势力。
李治正愁着没有正当理由削弱呢,这不,你们瞌睡送枕头来了。
此令一出,让整个朝廷为之一震。
看来这次,五姓七望确实闹得太大了,圣人生气了。
狂喜的,自然是其他士族,还有寒门子弟。
有人下台了,就会有人登上舞台。
而且,这一次贬职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足足有两百多人。
与此同时,五姓七望在博陵崔氏府邸开会,这一次,来的都是族老。
清河崔氏族老气愤的拿拐杖敲了下地板。
“我都说了,不要信那个卢伟,不要让这人参与过来,不要与北祖五房有任何联系。”
“这下好了,你们看看?”
“如今我们族内,有不少十年寒窗好不容易科举入仕的族人,被牵扯进来,被罢了职,他们正向我来讨说法呢。”
“你们说说,我该如何回复他们?”
众族老纷纷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然而他们不知,更猛烈的报复还在后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