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开堂审理,赵六郎和尤素枝很快便对罪行供认不讳。
赵六郎交代,在其失手将赵四娘打晕之后,误以为杀了人,为了逃避责任,于是派人来到会春坊,本来是想绑架赵三郎的,没想到走错了房间,将宋真掳走。
宋真提出了疑问:“等一下,我记得我当时是在会春坊东南角,赵三郎他怎么可能会在那里?”
唐朝的女伎可以分为宫伎、官伎、家伎、营伎、市井伎、私伎等等。
宫伎和营伎都属于官府,为官府宴乐服务。
家伎属于大家族豢养的女伎,私伎则是达官贵人包养的。
普通老百姓通常只能接触到市井伎。
而市井伎通常又分为卖艺不卖身和卖身不卖艺两种。
《北里志》有言:“(市井伎)兼以售色,多有客人留宿一夕或数日。”
春花姑娘级别可不低,她擅长歌舞,身价挺高的,之所以接下这个活,根本原因就是宋真给得实在太多了。
前身几乎将捡来的一贯钱,只为了看一晚上跳舞?
如果按米价换算的话,一贯钱大约等于现代七千块。
由于人事成本过高,所以没钱开雅间,只能在东南角租了间茅草屋。
不过,春花姑娘的服务素质很好,她当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赵三郎何许人物,他会在东南角茅屋群开房?
“这......”赵六郎结巴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安排他们把三兄抓过来。”
宋真眯起眼睛,仔细的观察着对方的神态。
“不,你在说谎。身为族内弟兄,你怎会不知道三郎的喜好?”
而且,你绑架赵三郎本就不合理,谁都知道,赵家三郎与四娘感情特别好。
在宋真的逼问下,赵六郎终于扛不住了,他如实交代,原来他是为了陷害王家老六。
他与王六郎有过节,且王六郎是赵四娘的夫弟,只要陷害成功,对方必定不得翻身。
“唉,本是族老六,相煎何太急?”宋真叹息。
后来,赵六郎发现绑错人了,时间紧迫,只好将计就计。
于是,便发生了宋真蒙冤入狱,屈打成招,送上刑场的事情。
至于赵三郎为何会收买官府之人,行不待报而先斩,甚至派杀手入狱刺杀,完全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情有可原。
宋真眼神狠厉的抱着胸靠在堂柱,他直视着赵三郎心里念叨:“我可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既然你想让我死!那我就必不能让你活着!”
以赵三郎目前的罪名,罪不至死,因为目前查出来的证据,贿赂财物价值最多只能判处流放二千里。
刺杀一事,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指使的。
同时,也不能以诬告罪定责,因为赵三郎从未出现过庭审作伪证,刑讯结果错误的责任,主要在赵明府身上。
赵三郎收买赵明府及崔长史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宋真快点死。并没有污蔑宋真就是凶手。
宋真不甘心啊,他只想要赵文忠死!
“如果能查到阿华是他杀的,能不能定罪?”他突然想到了消失的赵有光。
“有没有一种可能?赵明府也是被他杀死的?”
......
很快,判决文书下来了。
首先,宋真被证实冤枉,无罪释放,恢复其良民身份。
赵家六郎赵文琸,殴打赵四娘赵文玉,致其昏厥。
根据《唐律疏议》第三百二十八条:“诸殴兄姊者,徒二年;伤者,徒三年;折伤者,流三千里......死者,皆斩。”
因未致死,且无折肢,被判徒三年。
又因与兄妻者通奸,判处徒两年半。
根据唐朝“二罪从重”原则,赵文琸仅仅被判处坐牢三年。
尤素枝,犯了“盗窃罪”和“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赵三郎的玉扳指,是被她趁其熟睡时盗走的。
大家都对尤素枝犯故意杀人罪没有异议。
因为,尤素枝将赵文玉掐晕,是导致其死亡的直接原因。
如果尤素枝没有下死手,赵文玉应该能跑出去求救,从而躲过一劫,而不是被关在灵柩中窒息而亡。
不过,关于赵六郎的判决结果,卢刺史等人展开了剧烈的讨论。
狄仁杰认为:“因殴致死者,首、从皆斩。”
在本案中,赵文琸行为上属于首犯,如果不是他先将赵文玉击晕的话,那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所以赵文琸也应该一并判处斩刑。
而卢刺史则认为,赵文琸的行为,并不属于首犯或者从犯,因为他不知情尤素枝后面的行为,也没有参与,并且两者的行为没有直接关联。
双方争吵得不可开交,不欢而散。
最后,只好将判决结果上交到大理寺,交给大理寺丞作最后定夺。
赵家三郎赵文忠犯“贿赂官员”之罪,根据贿赂财物总价值,被判处流二千里。
封丘县明府赵有光,犯“枉法罪”及“入人罪”。
枉法罪,即贪赃枉法。
根据《唐律疏议》第138条规定:“诸监临(辖区)之官,受所监临财物者,一尺(合今制0.933寸)笞四十,一匹(四十尺)加一等,八匹徒一年,八匹加一等;五十匹流二千里。”
根据调查,赵有光收取了赵文忠价值共二十匹帛,被判处徒两年。
你以为就这么简单吗?
不!最终判决结果是,赵有光,斩!
根据《唐律疏议》第四百八十七条规定:“诸官司入人罪者,若入全罪,以全罪论。”
所谓的“入人罪”,就是“虚立证据,或妄构异端,舍法用情,锻炼成罪。”
宋真本来屁事没干,良民一位,却在赵有光的指使下,被大刑伺候,屈打成招,稀里糊涂成为了死刑犯。
由于这件案子影响十分恶劣,因此从重处理,以儆效尤。
宋真当初的结局,就是赵有光的结局。
“赵明府呢?”卢刺史皱着眉,这人去哪了?都特么一周没见过面了。
出差?出差能去那么久?
卢刺史来到大牢里,找到崔长史询问:“赵有光去哪了?”
“他,我,我不知道。”崔皓的心理素质还是不太行,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在说谎!
“快说!”卢刺史一掌拍在牢门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崔皓被吓哭了:“我,我不知道啊。”
他不是此案主犯,属于是上级监管不当,加上受贿,但仅仅是受贿,还没来得及做出行动,所以被判处笞一百。
不过,就他这副老身板,估计扛不住几下。
崔皓已经托家族打好关系了,让惩罚的胥吏手下留情。
除了“受贿罪”,还有“公罪”。
所谓公罪,就是指“公事致罪而无私、曲者”。
《唐律疏议》第十七条规定:“私罪,五品以上,一官当徒二年;九品以上,一官当徒一年。若犯公罪者,各加一年当。”
崔皓除了挨板子,还要坐牢两年。
所以,他现在绝对不敢供出来,赵有光就死在他面前,不然的话,挨的板子可能会更多,甚至会被流放。
“卢刺史,有没有一种可能?赵有光是,畏罪自杀了?”
卢杨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吓得崔皓不得不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畏罪自杀?”卢刺史暗中点头,有这个可能。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无论是死是活,都必须先找到赵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