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晴。
钱家“失火案”已正式更名为纵火案——几十个人没了,是大案。
周穆在知会了裴辙之后,便将此事上报了,引来了三方关注。
大理寺,刑部,还有月华庭。
其中,刑部未过多干预,只派了些人来勘验——因为,这在他们眼中并非大案。
死一个狐彦,他们查。
死一门“平民”,他们不管,反正有别人会查。
不过,周穆在裴辙的授意下,只说了钱家祸害女人,并未提到账册。
要不然,九皇子派系的人可不会轻易撒手,甚至不闻不问。
……
长宁府,大理寺来人了。
“侯爷。”大理寺来的人是寺卿黎清——因为应裴辙之邀。
刚巧,他们大理寺仅有的一名少卿正忙于查探妖兽案,分身乏术。
横竖如何,他都得来。
裴辙微笑回应,他将黎清喊来,自然是拉他入“伙”——他也是中立者。
“下官周穆,见过黎寺卿。”周穆行礼,毕竟人在官场,规矩免不了。
黎清也严肃回礼,并没有因其官小而怠慢他——毕竟,他是和裴辙一起的人。
裴辙的心气很高,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与他做“朋友”的。
“钱家纵火案的案卷,我已悉数呈报,但有一点隐瞒了下来……”周穆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纵火案涉及当朝多位官员,世家子弟,甚至是……”
裴辙见状,适时拿出了账册:“这里面有来往人员的名单。”
黎清看着账册,并没有上手翻看,而是站在原地,权衡着利弊。
他不傻,若是一些小官,裴辙出面就可以轻松收拾了——恐怕有大鱼。
周穆两人没有催促,静待黎清——事情不小,或得罪九皇子。
“里面最高,有何种程度的官员?”黎清拿不住主意,试探道。
裴辙深深地看了黎清一眼,果然是老狐狸:“正二品。”
黎清迟迟没有答复,少顷,他才悠悠说道:“兹事体大,容我考虑一晚。”
他已有所猜测,能与此案扯上关系的正二品大员,表面上看只有那位。
……
黎清走了,孟行水又来了。
不同人不同对待,裴辙并未告诉他有关账册的事——没有必要。
月华庭不关心是否有官员违法,或者怎么乱纪,他们只关心江湖上的事。
这种程度的纵火灭门案,能悄无声息地发生,一定是有武者的介入。
……
夜深人静,最易多梦。
云歌郡主在云丛阁内休憩——云丛阁,也就是此前的高宇屋内。
她许是看书累了,侧脸伏在案上打盹,鼾声平稳,好似一个睡美人。
哒哒哒——
“谁?”
脚步声响起,两侧的帷帐中立马就有女卫冲了出来,向来人喝止。
“是我。”来着是个盛装女子,年约三十多岁,容貌绝美,风韵犹存。
“见过景将军……”女卫们收剑,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
“你来了。”
云歌郡主从“睡梦”中悠悠醒来,看着来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来人名为景雅雅,是云丛卫将军——云丛卫,是云歌郡主的私人“武装”。
景雅雅大大咧咧走到云歌郡主面前,忽然就捧起她的脸蛋揉了起来,嘟囔道:“小云歌,又在熬夜。”
“鸭……雅雅姐……”云歌郡主被景雅雅蹂躏一番,娇嗔道。
两人一人有“权”,一人有“武”,相互扶持,更甚一般的姐妹情谊。
“怎么了,看你愁眉苦脸地……谁欺负你了,和我说说。”景雅雅收手,霸气道,“我削了他!”
景雅雅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没有……没人欺负得了我……是我们之前失踪的一个云丛人,找到她了。”
“怎么回事?”景雅雅问道,云丛人不少,她并不都认识。
云歌郡主哀叹一声,将长宁府钱家纵火案的案情详细道来。
她们有个云丛人,竟也被关在地牢之中,还侥幸“活”了下来。
“杂碎……”景雅雅越听越气愤,当即拍案起身,说道,“名单给我,一个个的……我全削了!”
“别急……”云歌郡主安抚景雅雅,笑着道,“我已将花鸦派了出去。”
账册她是看不到的,但谁辱了云丛人,云丛人可记在心里呢。
景雅雅闻言,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云丛卫有将军一人,统领四人——花鸦,便是其中之一。
“那我还有什么事情可做?”景雅雅回来,自然是无“事”可做。
云歌郡主见状轻笑,附耳私语,她当然还有其他事情。
……
某处巨大的天坑,藏得十分隐蔽,是献霜农夫的“集会”之所。
献霜农人坐在案前,又在摆弄他面前的花,夏有夏花,冬有冬花。
“农人,鱼儿上钩了!”府主很高兴,一连挫败好几个月,终于扬眉吐气了。
献霜农人没有说话,但墙洞内又传来了其他陌生的声音。
是个年轻的男声:“这条鱼儿太小了,不一定能够扳倒赵昉……”
献霜农人的使者,峰。
众人沉默,牝牡阴柔的声音也传来了:“府主,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
府主闻言保持沉默,内心却在腹诽:这明明是农人提出来的。
献霜农人似是看穿了府主的尴尬,出声解围道:“是我指使的。”
众人哑然,瞬间安静了——质疑农人?只有死人敢。
“后面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们无需操心……还有其他事吗?”献霜农人见久久无人开口,自己打破了僵局。
府主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景雅雅,她对我们动手了。”
“嗯……”献霜农人早有预料,不急不慢地说道,“她们也收手了,就这样吧……也别去招惹她。”
他自有他要对付的人——云歌郡主,虽非“朋友”,但也不是他的敌人。
“还有其他事情吗?”献霜农人已经放弃摆弄眼前的花了,再次问道。
阎王此时悠悠出声:“我这边的事情,实验得差不多了。”
“不错。”献霜农人难得赞赏,缓缓说道,“等着……花,总有绽放的时候。”
“是。”阎王回答,不再出声。
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想说的了,纷纷“愣”在原地,保持着沉默。
冬天,有的花绽放不了,但也不是绝对“绽放”不了。
他走了,案前的一朵花被冻成了冰雕,是“鲜花”盛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