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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景龙宫确认圣帝(1 / 1)


武轮和五位皇子查看了外面的情况,一起回到了临淄郡王府上。

刚进门,豆卢慈音也跟着来了。武成义和武隆基急忙迎上去,沏茶倒水,搬来胡凳。

武轮道:“你不在相王府呆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豆卢慈音福身一拜。“二郎成义和三郎隆基都是妾的孩子,尤其是三郎,正被流言所伤,妾放心不下,理当来瞧瞧!”

武轮只回了一个“嗯”字。

豆卢慈音膝下无子,对两位皇子的照顾非常尽心,就如亲出一般。

对她,除了感激,武轮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宠爱。

有人劝他将豆卢慈音扶为正妃,他总是推托说,此事以后再议吧。

武轮淡淡地扫视她一眼。

“百姓进隆庆坊,只能卷起裈腿蹚水进来。如果池水久久不退,此处没法住人了。”

豆卢慈音道:“刚开始,隆庆池的水只到腰胯,这几天,眼见它越积越深,最深处,有一丈多深,池水涌进坊门,淹了好几户人家了。”

“满城流言蜚语,沸沸扬扬。本王担心,三郎他们会落人口实,危及性命,不如另建一所府邸,让他们搬离这个是非之地吧!”

豆卢慈音明白相王的舐犊之情。

他比任何时候,都期盼皇子们平平安安,不想他们因为此事而鱼游沸釜,燕处焚巢。

她想了想,道:“五王宅为吾皇所赐,五位郡王搬进来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若是搬离此地,一样会让人说三道四的。”

“你说的,不无道理!”武轮抿着嘴,陷入了沉思之中。

“隆庆井日夜溢水,也是怪事一桩,殿下不如请叶天师过来看看,若有什么妖孽作怪,他必定有方法降伏!”

武轮觉得她言之有理,就派户奴去三清殿,请叶天师过来。

叶法善天师带着诸位弟子,刚刚走到隆庆坊街口,便被一股强大的龙气裹挟在其中,寸步难行。

澄怀飞出数张金符,才暂时镇住了这股龙气。

武轮将众人迎到五王宅内,屏退了户奴。

叶法善天师行了个叉手礼,道:“相王殿下一定是为隆庆池而发愁吧?”

“本王韬光隐迹那么多年,才保得万全之身。如今,险象又生,百姓传言,隆庆池有帝王之气,影射隆基他们。这些谶语一旦传到宫中,怕是又要有苦头吃了!”

武轮声音不高,喉咙里滚动着丝丝颤音,显然是被这些流言吓坏了。

“刚才,臣站在隆庆坊街口,感觉隆庆池里紫气腾天,确实像个龙潜之地!”

“这可如何是好?叶天师有何对策?”

因为过度紧张,武轮失去了平常惯有的沉着和冷静,叶法善天师极少见到这副失态的模样。

“殿下莫要着急,待臣潜入深井,打探一下究竟,再想想对策!”

“叶天师速去速回,注意安全!”

叶法善天师回了一声“是”,带着弟子来到隆庆池边。

他手持太乙混元剑,口念着避水咒,“扑通”一声跳入池水里。澄怀、子虚和石清也相继跟着跳了下去。

云鹿看他们都下去了,袖子一捋,也想跟着跳下去。

有人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回头一看,是一位陌生的郎君。

那人叉手施礼,道:“云鹿姑娘莫要跳下去!这些绝处险地,姑娘家还是不去为好。尊师法术高强,定然不会有事的!”

云鹿提了一下天青色齐胸襦裙,惊奇地看着那人。

“您,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那人神色微顿,羞怯之中又带着些许犹疑,眼睛紧紧盯着她裙摆上的霜白色、莺黄色相间的菱形花纹。

“延载元年,本王在洛阳东宫初见姑娘,你成了我唯一的好友,日日想着要见你。深禁宫中,行动不便,等我重获自由了,你和尊师却还乡了!”

“原来,您是临淄郡王!”

“是啊!我们好久不见了!”武隆基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云鹿上下打量起他,多年未见,武隆基的模样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他身形矫健,姿容清冷,一袭荆褐色翻领菱花胡服,袖口处盘镶金色祥云纹饰。腰间鞶革蹀躞带上,挂着一把鱼皮鞘金银钿装兽纹短刀,脚蹬皂色镂花羊皮靴,文质彬彬中散发着英武气概。

行如风穿松间,笑如明月入怀。

尤其那双眼睛,澄澈而幽邃,盛着无边的深意。

想起当年,骗他说自己是小神仙,武隆基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好笑。

“云鹿听说,您失去了母亲,我难过伤心了许久,一度想求师父带我入宫。但师父说,大周酷吏肆虐,皇子在宫中生存艰难,经常入宫探望,就会带来许多麻烦的。”

“你托尊师带来的那句话,我至今还记得, ‘人生没有绵绵不绝的风,也没有靡靡不绝的雨,风雨过后的光风霁月、万物明净,只有豁达恢廓的人才能等得到。’”

“殿下记性真好!”

“如果能亲耳听到你说这话,那些黑暗的日子,或许就没那么难熬了……”

云鹿看见那支鹿衔青芝瑶佩,至今还挂在他的腰间。

那樱红色垂丝穗陈旧了,褪色了,依然没舍得换掉。不难看出,武隆基是个专情而长情的人。

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从失去母亲的伤痛中走出来。

“当年,您还是一位稚嫩少年,眨眼间,已是凛然伟岸的的翩翩郎君了!那时候,我们想见一面非常不容易。后来,我和师父回到江南,一别就是九年。”

“九年间,我从未忘记你的模样。一直惦记着,相隔千里万里的吴越风烟之地,有一位我日思夜想的神仙姐姐在那儿。你们重回长安,我心中既高兴又难过!”

“云鹿重回长安,您为什么要难过呢?”

武隆基咙口发紧,心里想说的话斟酌了好几遍,迟迟说不出口。

过了顷刻,道:“你们回来的这段时间,我无数次站在大明宫三清殿外,想见你一面,却始终没有勇气迈入殿门。”

“为什么不进来坐坐,我几乎天天都在三清殿中!”

“在你回来的前一晚,我成婚了。”武隆基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

云鹿笑笑,露出两颗兔牙,双唇勾起,像大明宫上初升的新月。

“这是大喜事啊!什么年龄做什么事,一切皆是水到渠成!我在江南,也有心仪之人了!”

“是嘛?”武隆基的心犹如一只秤砣落入水中,瞬间沉到了水底,“尊师为你找的郎君,一定是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男子,不然,又如何配得起你呢?”

正说着,四郎武隆范和五郎武隆业围了过来。

看到云鹿,武隆范使劲眨了眨眼,惊道:“这位姑娘,不就是三郎寝宫里那幅画像上的姑娘吗?”

武隆业打趣道:“三郎娶了王氏姑娘为妃,与之不睦。原来,你真的心有所属了!”

云鹿面红耳赤,急忙转过身去。

武隆范轻轻一拍武隆基的肩膀。

“三郎,刚才姑娘说了,她已经心仪别人,你就不要再抱幻想了。和嫂子好好过日子吧,老丈人催你们生孩子催得急,一趟又一趟地往府上跑,你不心疼吗?”

是啊, 武隆基的心疼极了,眼睛里透着深深的无奈和失望。

他心疼的不是岳丈,而是苦苦等来的神仙姐姐,亲口告诉他,她已经心有所属了。

“原以为,你和尊师再也不会回到长安了。造化总是喜欢弄人,本王遇见了你,又多次错过你,再也无法与你相知相守。”

显然,云鹿被他的一番表白吓坏了,红着脸福身一拜,跑出隆庆坊,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叶法善天师和弟子潜入水中,来到隆庆井边。井口大约两尺见方,正往外不停地涌出清水。

他们围着井口看了一下,井底幽暗,深不可测。

“我们再下去看看情况!”叶法善天师道。

师徒四人又跳了下去,晃晃悠悠地飘了好久,才降落在一块平地上。

眼前豁然开朗。

四下琳宫合抱,层楼迭起,大殿前丹墀七级,玉砌雕栏上,盘绕着蛟龙赤螭,涂了朱漆的门楣上方,高高悬挂着“景龙宫”三个髹金大字。

隆庆井里居然藏着一座宫殿!

宫门忽然开启,一群武卒从景龙宫里蜂拥而出,二话不说,手持刀枪剑戟,朝着他们砍杀过来。

澄怀和子虚拔剑迎战,石清护着师父,退到了一座假山后面。

双方白刃相接,各不相让。

酣战之中,遽然飞来一支羽箭,射中了子虚的胳膊,手中的太乙混元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澄怀回头一看,两位武卒举着渔叉,悄悄朝着他的后背刺去。

子虚的胳膊鲜血淋漓,正拔了羽箭,扯了一块衣角包扎伤口,全然忘记了防备身后的敌人。

澄怀急忙飞身过来,杀退两位武卒,将他扶到了假山下。

几支冷箭贴着他们的喉咙飞过,澄怀举剑一一挡去。

上次开元圣剑失窃,子虚负屈衔冤,对澄怀一直不理不睬,冷若冰霜。今日见他拼死相救,忍不住抓住他的手,道了一声:“谢谢师兄!”

澄怀抱罪怀瑕,愿意用自己的真诚,耐心换取师弟对他的谅解。

子虚猝不及防的一声“谢谢”,却让他红了眼眶。

“从没见你这么客气过!”

“是师兄对我太客气了!”子虚释然一笑。

情同手足的同门之谊,终归是融化在血液里的情义。

在目光与目光的凝视中,一切前嫌都如严冬的冰雪一样,在春天来临之际,悄悄融化、消失,不留下一丝水渍。

叶法善天师低着头,从箭雨中跑了过来,为子虚的伤口撒了一些止血化淤的凝霞粉,重新包扎了伤口。

正忙碌着,远处的武卒倏然退到两侧。

景龙宫里出来一位眉目清秀的披甲女子,走到他们面前,厉声喝道:“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擅闯本公主的景龙宫?”

那女子头戴玉冠玉簪,额颅两侧,各长了一只茸角,身穿一副金色细鳞战甲,外罩鹞冠紫色的披风,足蹬暮云灰羊皮靴,手持一张龙角弓,比男儿更显英姿。

叶法善天师施了一个叉手礼。

“贫道叶法善,道号罗浮真人,为大明宫三清殿住持。隆庆井溢水,地面上汪洋一片,故而下井查看。不想惊动了姑娘,还望海涵!”

披甲女子听了,将手中的龙角弓递给左右,俛首回了一个叉手礼。

“小女为东海龙王敖广的九公主敖洋。”

“九公主为何会在隆庆井中?”

“因我命中有一天劫,家父恳请太上老君为我化解灾难。相王三子武隆基将来要承祚继统,成为一代开元圣帝。天君怜惜小女,派我潜身隆庆井,暗中保护,以此功德脱离天劫。”

凡诸世界,三千年有一大劫,五百年有一小劫。哪怕宇宙天地经历若干万年,也会毁灭一次,然后归元复始,一切又重新开始。

无论神仙还是凡人,都是肉身一躯,何以抵抗浩瀚天威?

命中注定的天劫,只有修功累德,才可慢慢化解。

“天心慈悲,给了九公主化解天劫的机会,才不致您小小年纪,便经历生灭之苦。只是不知,这隆庆井为何日夜溢水,惹得世人纷纷猜测。”

敖洋从怀里掏出一颗晶莹透亮、洁白无瑕的龙珠。

“龙族统领天下水系,无论海水、江水、河水、湖水,溪水、泉水,还是一井之水。水量多少,温度几何,皆由这颗小小的雪瞳龙珠操控。”

“既然有雪瞳龙珠,请九公主作法,退去外面的井水!”

“叶天师有所不知,这段时间,龙珠忽然失去了灵性,使得隆庆井水涨满溢,无法控制。”

“原来如此!那贫道画一张紫游神景却水金符,助您平定水患!”

叶法善天师手掐上清诀,口念敕纸咒和敕墨咒,以剑代笔,须臾间,一张紫游神景却水金符,落到了敖洋的手中。

“刚才见你们闯入景龙宫,不知来者何人,情急之下,一时糊涂,放箭伤了您的弟子,还望叶天师降罪于我!”

“只是一点皮肉伤,休养一段时间便好了。”叶法善天师道,“你我同受天命下凡,也算是同道中人。今后,我们齐心协力,一起保护开元圣帝,助他开创帝业!”

敖洋颔首称是,立刻施法,退去隆庆井外的大水,以免相王诸子遭受流言的伤害。

隆庆池渐渐干涸见底,经过几天日晒,隆庆坊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各种流言蜚语,随着池水的枯竭,渐渐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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