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州,皇甫国京城内。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四处都是小贩的吆喝声。
街边的东西琳琅满目,让人有些看不过来。
奇怪的是,在这皇城之下,也有乞丐沿街乞讨,周围的人视若无睹。
就连巡逻的守卫,也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面对众人有些异样的目光,一袭破衫的乞丐,也只是缩了缩身子,不再抬头,两头埋进了两膝之内,随后抱紧双脚,蜷缩在一起。
只有身前的瓷碗发生‘叮’的一声,小乞丐才会抬起头来,向眼前之人点点头,随后继续将头埋下。
前几日还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现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衣不蔽体,甚是可怜……
直至日落,乞丐才伸展身体,拿起身前瓷碗向着身后小巷走去,破烂瓷碗内也只有三三两两的几文铜钱。
弯弯绕绕走了几里地,小乞丐才在一座废弃的庙宇前停下脚步。
几番思索后,他还是走了进去,只是在进去前,朝着庙宇磕了三个响头。
庙内,桌椅佛像早已遍布灰尘,蛛丝结满了雕梁,形成一张张人头大小的蛛网,最大的,也有小乞丐半个身子那么大。
将身前的蛛网扒了扒,乞丐找到个角落蹲坐下来,眼神空洞迷离,像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家中事变,自己被亲信之人背叛,多年的奴仆居然是自己亲兄弟插进来的眼线。
父亲病危,内忧外患,几个兄弟不知下落,大哥三哥独掌大权。
“危矣!危矣呀!”
漆黑的双手重重的锤击着眼前地面,紫水四溅,却不知疼痛。
“叫什么!叫什么!能不能安静点啊?!”
一声吼叫,让小乞丐停止捶打。
小乞丐闻声抬头,自己斜对面佛像后,突然探出一个脑袋,自己刚刚进门时,门口蛛网可是未曾损坏,他是怎么进来的?!
没等他想明白,大吼之人突然眼冒精光,目光直盯小乞丐腰间位置。
小乞丐顺着目光望去,自己腰间玉佩已露一角!见势不妙,当即起身,正欲逃走却脚下一软,栽倒在地!
自己常年身体羸弱,加上已经几日未进食,哪还有力气逃跑。
佛像身后之人也终于露出全貌。
上半身已无衣物遮挡,下半身也只有几张破布挡住重要位置。嘴角处还有些流油的残迹,显然是刚刚偷过吃食,这会儿正在休憩,却被惊扰了美梦。
看着向自己步步紧逼的男子,小乞丐静静闭上眼睛。
全身发软,自己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玉佩被夺之际,便是自己命陨之时,人这一生,意义到底何在呢……
“喂!堂堂皇甫国皇子,竟落到如此地步吗?面对手无寸铁的乞丐,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闭眼等死的皇甫津只觉声音有些熟悉,睁眼一看,眼前的中年乞丐早已昏厥在地。
顺着声音抬头一望,皇甫津眼睛睁得老大,嘴角翘起,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
“季兄!”
季十一此刻坐于房梁之上,向下俯视皇甫津。
小乞丐欲想上前,刚跨出一步又将脚收了回来,望着自己身上的破烂布条,摇头苦笑。
“遥想当初你我相遇之际,我不也是一身破布条吗?最起码你现在好得多啊,有鞋穿。”
季十一笑着开口,明显是不在意皇甫津的模样,亦如两人初见,相谈甚欢。
“倒是显得我矫情了,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不在言中。
“对了季兄,你怎么进来的?还有这人,门口的蛛网看上去完好无整,不像有人进出的模样啊。”
皇甫津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地下已经昏迷的中年乞丐。
“有后门。”
……
京城,瑶云楼中。
两名少年把酒言欢,好不高兴。
穿着穷破的皇甫津,也早已换上崭新的华服,自己身前的青衣少年,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变成了身揣灵石的大老板。
虽说一百颗下品灵石在来的路上,已经用的所剩无几,但仅仅是一颗灵石,就已经足以让两人饱餐一顿。
“没想到季兄已经知道我是皇子了,哈哈,我还以为不知道呢。”
皇甫津一手提着只鸡腿,一手端着酒杯,口齿不清的说着此话,哪还有个皇子样。
“你当我傻啊!”
季十一翻了个白银,也跟着胡吃海喝起来,毕竟没到辟谷,自己还没到不用吃喝的地步。
“对了,你怎么就沦落至此了,按理说姓魏的老阉贼还没这么快动手才对。”
季十一说着说着抬头瞥了皇甫津一眼,随后又埋下头,看来皇甫津会有如此下落,少年早已知道。
“倒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季兄,连那老阉人是线人也知道,唉……”
顿了顿,皇甫津拿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季十一没有阻拦,皇甫津继续道
“从与季兄分离时,我便带着那老贼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那次刺杀也让我感到一些危机,想来就算我对天子位不感兴趣,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回到京城,我却收到了晴天霹雳的消息!
父皇生有九子,我排行老六,等我回到皇宫,除了我大哥、二哥、三哥还有我九弟外,其余几个兄弟全都失去了踪影!就连二哥也早已被架空权势,消失也是迟早的事情……
时间紧迫,我只能匆忙招揽人才为我所用,可每次招揽的人才第二日总会无故暴毙在我府中,我实在想不通。直到前几日,我亲眼见到那老贼在我府中毙杀了一名我刚招揽的武夫,我才知道那姓魏的阉人居然是名叛徒!
为了不暴露,我没有带任何东西,身上也只有一块保命的玉佩,就这样逃出了皇宫,一直躲避到现在……”
听完皇甫津所言,季十一也只管点头,不做任何评价。
“想来季兄也会嘲笑我吧……”
季十一不明所以,盯着皇甫津的眼睛睁得有些老大,像看傻痴一般。
“我嘲笑你干嘛?我有病啊!”
话还没说完,季十一直接站起身来打了一下皇甫津的脑袋。
皇甫津吃痛,抱头蹲下。
“季兄?”
皇甫津抬头看向青衣少年,眼中疑惑不解。
“你这是该打!不过就是丢了家而已,再抢回来便是,何必像丧家之犬一般唉声叹气!你记住!你将来可是临驾于万人之上的存在!这幅样子要是让你子民看见了,你让他们作何感想!”
季十一越说越气,直接丢掉了手中的骨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皇甫津顿时又缩了缩身子,就好像父训子似的,不敢有半分怨言。
“害!”
青衣少年又背过身去,望着窗外发呆,不再理会皇甫津。
“年少自负鸿鹄志,才觉无力挽倾天……季兄,我又何尝不想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皇甫津已经站了起来,同样望着窗外发呆。
“我帮你。”
“恩?”
皇甫津转头看向季十一,眼中有希望,有疑惑,有无奈,还有些许心酸。
“怎么帮……就算能坐上那个位置,我也坐不稳。如今朝中,百官各自为伍,国之边境,外敌入侵,皇甫国内忧外患,以我的能力,根本不能胜任!”
青衣少年转身站起双手撑桌,脑袋逼近皇甫津,一字一句道
“如果皇帝是神!天下就不应该有战争!如果皇帝什么都精通!什么都明了!他就不需要有百官!不需要有六部!他日你若坐上那个位置!自有百官为你出谋划策!自有武夫替你血战沙场!你只需要拿出你的气势!作为帝王的气势!你大哥算什么!那姓魏的阉贼又算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摆平!到时你再培养你的势力!又有何难?!!”
一声声的怒吼,将皇甫津吼得呆滞在原地,呆了好一阵子,眼睛才动了一下。
反应过来,皇甫津当即单膝跪地。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从此你便是我大哥!只要大哥一声令下!哪怕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亦在所不辞!”
“起来吧,我还没说完呢。”
季十一扶起皇甫津,两人坐下。
“大哥还有什么话要说,小弟我绝对洗耳恭听!”
此刻的皇甫津,看向季十一的眼神已经变得火热。
“我可以帮你夺回你想要的一切,但前提你得答应我个条件,一切事情结束后,你得让我进国库一趟。”
季十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皇甫津,严肃的声音只为了让皇甫津觉得,自己并未开玩笑。
谁知皇甫津只是大笑一声道
“大哥你放心,只要我坐上那个位置,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给你,只是进躺国库而已,这有何难?哪怕你是想要整个国库!我也双手奉上!”
作势,皇甫津还朝季十一做了个双手奉上的动作。
“那行,我就要整个国库。”
“啊?”
季十一的一句话,差点没让皇甫津栽一个跟头。
自己只是说的客套话,本以为以自己大哥的性子,也就拿几件自己用的上的宝贝,其余的,他可能连看都看不上,可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开玩笑的,走吧,小六子。”
看着皇甫津那窘迫样,季十一仰头大笑走出了门。
“小六子又是什么鬼……”
摇了摇头,皇甫津也不再继续多想,跟着青衣少年出了门。
两人出了瑶云楼,站在大街上东看看西望望,最后都互相看向对方。
“去哪?大哥。”
话音刚落,皇甫津就抱头蹲下,嘴里哀嚎。
“我靠大哥,好好的你打我干嘛!”
季十一吹了吹自己的手,朝着蹲在地下的皇甫津翻了个白眼。
“京城你比我熟你问我去哪?更何况你现在就算直接回皇宫又有什么问题?”
季十一越说越无语,实在想象不到皇甫津这榆木脑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也是哦,我只是为了活命才逃了出来,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我大摇大摆的回去也不会怎样。”
皇甫津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可以直接回皇宫,干嘛还要躲躲藏藏,回去最多也就被自己的几个大哥骂上几句,无非就是父皇病重,自己却消失不见,没守孝道。至于自己的生命安危,有自己大哥在,根本不在怕的。
季十一已经跟自己说过他的境界,一个月前就能凭借淬体四重境,硬悍那已经是聚气境二重的老贼,就更别说现在了,单手制服那老贼,又有何难!
“走!大哥!带你回去大杀四方!”
说完,皇甫津转身就走,步子大摇大摆,简直就像个流氓地痞。
季十一笑着摇摇头,无奈跟上。
——
走过外城,路过内城,两名少年这才来到皇城。
皇城北门,皇甫津绷直了身子,斜看了一眼身旁季十一后,又放松下来。
“季大哥,想来我回来的消息他们已经知晓,虽然不知那魏老贼背后的人是谁,但我想应该就是我那大哥、二哥其中一个。回家的这一路上,怕是都不会安稳,麻烦你了。”
“不必多说,既然你称我一声大哥,我自然会护你周全,走吧。”
两人抬脚向城内走去,门外守卫见是六皇子,都未阻拦。
两人安然无恙的进入皇城之中。
城门后,一条宽敞大道就这样呈现在两人眼前,内城与外城哪有这样的景象。
这条大道,一眼望不到边际,宽最起码也有四五十丈有余!
可惜在两人眼里,都没有看到惊讶或是好奇的神色。
一个是自己家,这条大道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另一个自然不用多说,通天大道都见过,眼前这条石头铺就的道路,哪能入他的眼。
只是季十一正左右到处观望,视线忽远忽近,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淬体境二十人,聚气境二重一人,三名聚气境一重,为了杀你,居然叫来这么多人,看来是根本不打算放过你啊……”
听见季十一所说,皇甫津没有任何害怕,眼神反而更加坚定。
“季大哥!走吧!”
两人并肩同行,心中各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