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爷抬手做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叶长青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这两天市民游行的事情,三爷知道了吧?”
朱三爷点了点头:“就是为了那个被日本武士池田浩打死的酒馆邓老板讨说法嘛,我看了报纸,说实在话,我看了报纸也是气得不行,差点儿心脏病都犯了!”
“这该死的东洋小矮子把人家爹打死了不说,还把人家黄花大闺女给糟蹋了,这要是放在前清那会儿,铁定是一个斩立决!”
叶长青沉吟了一下说道:“朱三爷觉得这件事情就凭几个老百姓能闹出这么大的声势吗?”
朱三爷一愣,随即面露惊容道:“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人在支持?也对,几千上万人一起,如果没有专人组织是绝对形成不了这么大的规模的!”
叶长青点了点头,说道:“而且这不是一个、两个人可以做到的,是一个组织!其实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受人之托,来请三爷出面代表这些游行的工人市民们跟公共租界当局谈判的!”
“他们准备向公共租界当局提出三点要求:第一,依照民国法律在会审公廨公审池田浩;第二,收回租界内领事裁判权,无论哪国洋人在租界内都没有特权,只要犯法就必须接受会审公廨的审判,不再移交给各国领馆的领事法庭,判决标准依照民国法律!第三,在现有工人薪金的基础上给工人们的工资上调20%!”
朱三爷听完后倒抽一口凉气,要知道这可是一个洋人们在上海滩横行霸道的时代啊,竟然有人敢提出这几点要求,洋人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他对叶长青说道:“贤侄,你觉得洋人们可能答应吗?洋人们会容忍让中国人跟他们平起平坐吗?这不可能的,洋人们高高在上习惯了,他们不可能让中国人跟他们享有一样的权利和地位!”
叶长青点燃一支烟抽着,他说道:“三爷,从前不可能,现在却有可能!”
“哦,愿闻其详!”朱三爷说道。
叶长青说道:“现在欧洲局势已经变成了十足的火药桶,随时都可能大爆炸,一旦欧洲开打,洋人们根本无暇东顾,特别是英国人和法国人,他们肯定不想远东地区再生事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从最近一两年英国人对待日本人的态度可以看出来!”
“最近一两年,英国人对日本人的态度从吆五喝六变成了居中调停、说和,这说明他们在远东地区的策略发生了变化,不想远东地区出现不可控的局面!”
“昨天的事情三爷应该知道了,公共租界内的武装力量几乎全军覆没,巡捕房的巡捕人数损失了一大半,现在就剩下不到百十个人,所以英国人根本就控制不了局面了,今早他们还向法租界借来了五百驻军,但我相信法国人回过神来肯定会把这五百人撤回去,他们可不会趟浑水!”
“接下来,英国人跟日本人要争锋相对,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争出一个结果,这才是英国人当前最急需要解决的问题,至于工人市民们的游行,对于他们来说反而不是头等大事,但又不能不解决,因为如果不解决市民工人游行的事情,公共租界就会失去控制!”
“三爷,如果让你来决定,你会怎么做?”
朱三爷半晌都没说话,足足过了两分钟,他问道:“这是一个什么组织?”
叶长青说道:“铁血锄奸团!”
朱三爷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看了看叶长青,问道:“贤侄跟他们的关系是……”
叶长青说道:“我想加入他们,但是他们要考察我一到两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什么人都收!”
朱三爷一听就产生了好奇之心,“这倒是一桩稀奇事,从前那些革命党人分成好几个派系,只要有人加入,他们就都收,哪有什么考察不考察,支持他们的人,他们就收!还没听说过要考察合格才收的!”
叶长青说道:“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一个组织最重要的是严密,宁缺毋滥,随便乱收的后果可能是掺杂太多的老鼠屎,一颗老鼠屎都能坏了一锅粥,更何况很多老鼠屎呢?”
“这倒是!”朱三爷不由点了点头。
叶长青继续说道:“他们以振兴中华为己任,反对列强霸权,以为人民谋福祉为目标……”
两人一谈就是两个小时,期间朱三爷不时提出疑问,叶长青一一做出解释。
“贤侄,可否介绍老夫与他们认识?”朱三爷问道。
叶长青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能委托朱三爷去代表那些游行的工人市民与公共租界当局谈判,说明他们还是很看重三爷!”
朱三爷有些举棋不定,他如果出面的话,那以后就会在公共租界当局那边挂上号,这对于他的生意发展是不利的,如果工部局有意为难的话,他的生意很可能会受到打压。
但是如果反过来一想,工部局认为他是铁血锄奸团的人,有铁血锄奸团在背后撑腰的话,租界当局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经过一番思考和利弊权衡之后,朱三爷还是答应叶长青出面去代表工人市民们去跟租界当局谈判。
这时叶长青说道:“三爷如果担心势单力孤,何不多联系几个商界的朋友?比如盛家、张家、严家、虞家!”
朱三爷一愣,想了想说道:“盛家、严家只怕不妥,他们都有北洋方面的背景,不说他们是否会答应,就算他们加入进来,工部局很可能怀疑这事是北洋方面在支持,这只怕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叶长青笑着说:“三爷,现在的情况是越复杂越对于我们有利,就是要各大势力之间互相猜忌,互相牵制和掣肘,我们才能从火中取栗!”
朱三爷沉思片刻,抬头说道:“好吧,我去试试,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跟公共租界当局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