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然苏醒过来,缓缓地睁开沉重异常的双眼,她茫然的问道:“阿姐呢?”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没有喊痛,没有哭泣,也没有询问他是否会担心,唯独问了夜悠雪。
这叫风奕有些愤怒,冷下脸去,一言不发。
对上风奕清冷淡漠的眸子,再看他缄默不语,夜子然的心里更加着急了。
连声询问着:“阿姐呢?阿姐是不是……阿姐……”
喊着,她迫不及待的要翻身起来。
然而,虚弱无力的身子根本没办法下地行走,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大颗大颗豆大的汗珠匆匆滚落。
轻呼一声,她便从床上掉落在地。
“然儿!摔疼了没?”看夜子然掉落在地,风奕急了,赶忙躬身将她小心翼翼的抱住,眼睛里写满心疼。
夜子然紧抿苍白单薄的唇瓣,倔强的眸子紧紧盯住风奕,用略带恳求的声音哀伤道:“风奕,我……我想去看看她……”
知道夜子然骨子里的偏执以及对夜悠雪的执着,风奕不再阻拦,带着茧的大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发丝,柔声软语道:“乖,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知道了夜悠雪在她心底的分量,风奕无力又愤怒,却舍不得看她难过。
打横抱起夜子然,风奕冰冷着一张俊颜,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昂首阔步向朝凰殿而去。
一路上,夜子然盯住风奕刀削斧刻一般俊朗的容颜,眸底是浓的化不开的爱恋和倾慕。
朝凰殿外,人群纷纷乱,青衣而立,红衣飘扬,后面还跟着一溜儿大臣。
夜悠雪迟迟不上早朝,等得焦急不已的群臣各个愤愤不平,一口一个昏君把夜悠雪骂得体无完肤。
幸好此刻正值太平年间,若不然,这烽火狼烟之时,连陛下和丞相的人影都找寻不到,真是叫人郁愤。
六部御司中的户部御司最先不愿意了,吹胡子瞪眼的屹立于丹殿下,对着群臣冷若冰霜道:“大家,都先回去吧!今日陛下传旨,休朝。”
“陛下没来,相爷也没了去处,朝政无人处理,难道就这样拖着吗?”有官员不满了,站立人群中愤愤不平。
听的这话,群臣也随声附和。
六部御司一时没有了主意,任由大臣议论纷纷。
户部御司宁昊是宁遥的爷爷,本就因为夜悠雪和君墨染斩杀了孙子而愤愤不平,心底颇有意见,这次,对南晋群臣五首更是义愤填膺,怒火冲天。
他上前两步,面向群臣,义正言辞道:“诸位,陛下不顾朝廷大事也就罢了,丞相君墨染也不理朝政,自古君臣一心,是盛世,君臣二心是亡?国之兆,这是,天要亡我南晋啊!”
“是啊,先帝创下的基业,不能任由陛下如此挥霍!”底下立马有朝臣附和,语气那叫一个忠心耿耿,为国着想!
六部御司也是一筹莫展,静立不动,等待着宁昊发话。
偌大的丹殿议论纷纷,宁昊忽而摆了摆手,眸底满是无奈,高声呼唤:“既然陛下不上朝,我们就去请!”
“对!去请!文谏不行大不了就死谏!”大臣中较为年轻的往往是最义愤填膺,最慷慨激昂的,他们热血沸腾,意气风发,高举拳头呼吁着。
到目前为止,这群无头苍蝇一般的大臣们还不曾知道夜悠雪已然毒发。
为了稳固朝中势力,君墨染更是没有让任何人前去通告。
于是,半个时辰以后,帝宫后宫门前跪了一群黑压压的大臣,大臣身后还有一排棺材,那表情大约也就是准备“以死相逼”了。
因为后宫不允许大臣随便进入,因此,他们一个个跪倒在宫门前,高呼着:“请陛下为国家社稷着想,请陛下上朝!”
声音震天,响彻大地,那叫一个忠心耿耿,可谓日月可鉴呀!
此刻在朝凰殿里,君墨染白衣被汗水浸湿,服帖在身上,露出线条优美的肌肉纹理,看着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耗费内力压制夜悠雪体内的毒的确不是轻松的事,这毒来势凶猛,而且极为顽劣。
君墨染只感觉夜悠雪的身体就好似一个巨大的无底洞,输入的内力有去无回,效果微乎其微。
可即使成效小,也总比没有成效好。
他倚仗内力深厚,又不计代价的输真气,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
感觉到夜悠雪的身子因为他不断输入内力的缘故而逐渐恢复较为正常的体温,君墨染眼睛里闪过一丝欣喜。
幸好他内力大成,若是常人,恐怕早已因为过多的内力耗损而昏死过去了。
清凉的内力涌入让夜悠雪感到些许的舒凉与清爽,原本灼烧难受的皮肤也舒服了不少,好似有清风徐来,内心忍不住想要抓住这几缕舒爽。
脸颊原本灼热难忍的感觉渐渐消失不见,绯红划过带着伤痕的脸颊。
脸上恢复了些许的红润,她额头上不断渗出的细汗也消失不见了。
相反,君墨染的额头上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原本并不红润的面色更加苍白了,略显削瘦的手臂紧紧扣在夜悠雪徐软无力的后背上。
感受到她的挣扎与痛苦,他咬牙蹙眉,加倍的输送着内力,紫眸光芒闪烁,已经到了极限。
白衣无力的贴在身上,汗水淋漓而下,水墨一般晕染的脸庞一派优雅,不断的朝她的体内输送着内力,哪怕效果十分不明显。
门外,有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赶过来,战战兢兢的跪在清诀的面前,声音颤抖道:“清相,群臣在后宫门口跪着,请陛下上早朝,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清诀眸色暗沉,淡漠清寡的眸子抬起来,扭头便要朝后宫门口而去。
就在这时,夜凝娇忽而“哇哇”大哭了起来,似乎有些舍不得清诀。
怀抱着她的小宫女赶忙焦急不安的哄着,奈何夜凝娇哭起来那叫一个惹人心疼,泪水在嫩嫩的小脸上打晃,一张粉嘟嘟的脸蛋皱成一团,吐着泡泡,哭声震彻天地。
“给我……乖,小殿下,抱抱。”听到小包子的哭声,清诀快速上前,迫不及待的抱过小包包,柔声细语的哄着,“小殿下不怕,臣在,乖乖……”
抱过夜凝娇,他朝后宫宫门口而去。
青衣在明媚的阳光下耀眼夺目,恍若一束淡雅清丽的玉兰花开,香气四溢,气韵逼人。
桃花在他的身后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肆意飞舞,映衬着他修长魅惑的身姿,缓缓地,消失在视线之中。
朝凰殿内,熏香袅袅,气氛压抑低沉。
君墨染脸色惨白,呼吸略显急促,大量的内力耗损使他体力有些透支。
正强撑之际,夜悠雪体内的毒忽而平缓了下来,原本忽冷忽热的体温也恢复了正常。
感受夜悠雪体内沸腾的毒恢复了平静,君墨染缓缓放下修长的手臂。
“阿姐……你怎样?”夜子然惊慌失措的跑来,步伐踉跄,风奕紧随其后。
君墨染迅捷的起身,小心翼翼的将毒已被压制的夜悠雪放平躺下,瞟了一眼急躁不安的夜子然,恭谨而又彬彬有礼道:“楚王殿下,陛下体内的毒已经被压制了,歇息一下就会好了。”
抬首看着君墨染苍白无力的模样,夜子然忽而对曾经的冷言冷语感到愧疚。 其实,对于阿姐,他也是爱护有加,只是方法令人费解罢了。
“有劳相爷了。”淡然垂首,长长的睫毛犹如蝉翼一般颤动。
君墨染一言不发,转身走出朝凰殿。
白衣随风袂袂飘扬,他脊背僵硬,步伐沉稳的朝外走去。
将宫门关起,他忽然按住额心,痛苦的闭起眼睛――内力消耗太多,原本就已近压制不住的疼痛剧烈袭来。
眼前的世界扭曲着,君墨染头疼欲裂,脑海里有不断出现的片段――属于顾知君的,属于君墨染的,交错拼杀,不断冲击着理智。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清诀怀抱着小包子一路前往后宫门前,遥望着跪地不起的群臣,面色凝重,熠熠生辉的眸子冷漠淡然。
“清相来了。”人群中以为较为年轻的大臣惊讶而又诧异的惊呼出声。
宁昊抬眸,冰冷深沉的眸子显露出不屑,素白色的胡子微微颤动,低声呵斥着:“清相又怎样?值得如此大呼小叫?没规矩!”
群臣霎时鸦雀无声,淡漠无声的垂首,六部御司却都各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看着清诀。
怀抱着软糯糯的小东西,清诀缓步行至六部御司面前站定,如岸芷汀兰清雅绽放,暗香浮动,清冷高贵,柔声道:“诸位大臣长跪于此,所为何事?”
“清相,我们是来找陛下的,请陛下上朝。”宁昊义正言辞的说着,模样十分正经,那话语的语气绝对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对的令人感慨。
“陛下身体不适,休朝的圣旨宁大人没看见吗?”清诀神色淡然,一本正经的说着,眸色微沉。
他虽身为右相,但毕竟年轻,又曾经被夜悠雪罢官囚禁,朝中大臣多有不惧,他心知肚明,但总是置之不理。
对于狗眼看人低的人,还何必多言?
他清诀白衣出身,不曾攀附权贵,不曾世家庇荫,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比这些位高权重却结党谋私的人清白高贵多了!
他们不惧他,甚至轻视他……呵,又怎知,他清诀更看不起这些虚伪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