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碧绿色的眼眸一冷,扬声道:“去苍穹别院!”
马车立刻转了个弯,往澜城郊外驶去。
苍穹别院在山水之间,清幽雅致,轩辕筝把君墨染扶到卧房,大步向后院走,一掌推开后院寝房大门,里面穷极奢欲,金光闪闪,一个穿着绯色长袍的人斜靠在主位,手中把玩着一块血玉石,听见开门声,懒懒转过头来。
“恩……比我预想的要晚几个时辰呢。”甜腻的声音听不出男女,那张精致妖娆的脸更是稠艳,眼角绘着三朵桃花,一颦一笑,花开花落。
轩辕筝对他的美丽视若无睹,冷声说:“本宫要你马上想办法,一定不能让他想起来。”
“怎么,他冲破禁术了?”艳若桃李的脸挂着微笑,转眸处淡淡扫过轩辕筝,轻声道:“意志力薄弱的人可以被禁术控制,意志力强横的迟早都会冲破障眼法,怎么,难道我没有对你说过吗?”
“少废话!”轩辕筝厌恶地看着他稠艳的脸,“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顾知君还给本宫!”
“呵――”他抿着细唇嗤笑,上挑的长眸斜斜看她:“他原本就不是你的,怎么还给你?”
“孟轩!”轩辕筝像是被踩到了软肋,一双碧眸凶悍地看着他。
孟轩五指纤纤修长,拎着绯纱起身,忽然松开,绯纱一层一层倾落满地,走到轩辕筝身边,俯下身,低低一笑,“放心,我会帮你,少了君墨染,夜悠雪不成气候,只要想到能灭南晋,我就一定会帮你的……”
顿了顿,他手中红色玉料在指尖开合乍现,继续道:“只不过,他冲破禁术已经不受控制,除非你再找到花阡陌将他记忆封住,不然的话……他很痛苦。”
轩辕筝面无表情,冷冷道:“只要不死,你尽管去做。”
“呀,好狠心的女人……”孟轩咬着红唇,媚态尽显地痴笑:“君墨染可真不幸,被凌祯轩玩弄,被夜悠雪利用,被你囚禁……若不是我亲眼见过他,还真不知道世间有如此男子,能让山河策动,三国君主竞相争夺,真真是倾国倾城,蓝颜祸水啊。”
说完,不顾轩辕筝是何等表情,推开大门,迤逦着华丽绯衣远去。
香雾弥漫,君墨染盘膝坐在榻上,左肩插着一排金针,金针上燃着诡异的蓝色火焰。
孟轩站在他身后,手边是一排金针,眼下桃花绽放,艳色逼人,一双美眸盯着君墨染脊背上出现的红色刺青,大片大片彼岸花燃烧绽放,占有着这个清雅男人的身体。
动了动唇,他低声蛊惑道:“你是顾知君……喜欢着轩辕筝……”
“不……我不是……”君墨染双眸紧闭,脸色惨白,固执地抗拒禁术。
孟轩没有放弃,抽出一根金针刺进他右肩,手指一扬,金针上蓝焰乍起,君墨染脸上痛苦又多一分。
“你是顾知君……”孟轩继续下咒。
君墨染心境澄明,死死守着底线,“不,我不是!”
这一次,孟轩直接抽了三分金针,反手刺进他头顶,弹指燃起蓝焰。冷汗沿着君墨染的脸颊滑落,薄唇被自己咬得凄惨无比,口中不放弃地喃喃:“我不是……我不是……”
孟轩扬眉,眼底桃花像是要凋谢――好一个君墨染,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
不过,倘若他那么容易被控制,也不配让三国君王争夺了。
魅惑地笑了笑,孟轩继续以金针刺激他,一遍一遍侵占他的意识。
手边金针毫不留情刺下去,君墨染身子摇摇欲坠,唇角又在溢血。
“你是顾知君。”
“……不,不是。”
“你是顾知君。”
“……不……我不是。”
“你是顾知君。”
“……我不是,我不是。”
就这样,一个晚上过去,在第二天清晨时,君墨染身上能被刺穿的地方都插满了金针。
唇角的鲜血染红衣襟,他的脸色素白如纸,找不到半点血气。
然后,孟轩抵在他耳边,轻轻道:“你是顾知君……”
“……我是顾知君。”他的声音毫无生气,呆板回答。
这****,他经历了非人的痛苦。
他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双碧眸,有着野性美丽的女子坐在**畔,正看着自己。
他意识还不清醒,勉强眨眨眼,忽然轻轻一笑,声音柔和动听,“公主。”
轩辕筝高悬的心猛地落地――顾知君,他还是顾知君。
疲惫的笑着,她轻抚那张白皙俊容,喃喃自语:“知君,不要离开我……”
顾知君柔柔浅笑,“别怕,不会的。”
说着,他尝试要起身,却发现身上一丝力气都找不到,“我怎么了?这里是哪里?”
“你病了,这里是苍穹别院,有最好的大夫可以治好你。”轩辕筝安慰他。
顾知君无奈浅叹,“我这副身子是要连累你的。”
轩辕筝摇摇头,坐在**畔,半个身子靠在他肩膀上:“说什么连累不连累,我喜欢知君,愿意和知君永远在一起。”
顾知君侧头看着她漆黑的发,瞳底一闪而过锐利锋芒,转瞬,消失无踪。
他轻推她,歉意说:“我现在这样大概也没有办法回宫了,公主不能耽误政事,不如就先回去,等我身子好了,会自行回宫。”
“不,我不离开知君。”轩辕筝固执地要贴上去。
顾知君抚着肩膀,蹙眉轻吟。
“知君!”轩辕筝见他痛苦的表情,立刻从床榻下来,扶着他急急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压着你,疼吗?”
顾知君摇摇头,抬眸,浅笑:“不疼,只是公主不要再碰我了,否则我怕再好的神医也救不回我。”
轩辕筝咬着下唇,一脸不情愿,她知道禁术施展对身体伤害极大,尤其是他……孟轩离开的时候还在对她冷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人,连神鬼莫测的南蜀禁术都无法控制。
最后不得不冒险,强行将顾知君的记忆重新复写,像烙印一般刻在他脑中,勉强压制住了他原本的记忆。
可这样一来,连孟轩都无法断定能压制多久,甚至,无法判断是不是真的压制住了。
索性,他睁开眼的时候还是那么温柔――与马车上那冷淡的他不同,所以,她才能断定他是顾知君。
终于重新得到他,却不能碰触,不能依赖……她满心的委屈不知道该如何倾诉。索性,他还是知君……
轩辕筝身负朝政不能久留,仔细叮嘱着顾知君,又留下两个贴身婢女与护卫,再三确认后离开苍穹别院。
顾知君在苍穹别院住下,时间一晃到了盛夏,十几天没有离开过卧房,自觉身体可以承受后,顾知君扶着床帏,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间。
当房间门被推开时,他着实愣住了。
门外红艳艳的一大片,没有树,没有草,甚至没有叶子……就满目刺眼的红花,成山成海,连绵不断。
妖娆的红花迷乱人眼,顾知君素体虚弱,恍惚的一瞬间,还以为是红莲烈焰。
轻轻闭上眼,再睁开时,眸色清冽端方。
沿着红花丛中羊肠小道,他慢慢往院子外走。
偌大的院落没有一个婢仆,安静得近乎于诡异,红花浓艳盛开,小小的石子路被掩埋在花萼之下。
――黄泉路,彼岸花。
顾知君一身素雅,静静行走道其中,宛若孟河回溯踏云直上的谪仙。
素雅衣裾划过红花烈焰,沾染着一星半点的异香,异香无形缠绕,却近不了他的身。
太过端直的人,鬼怪不侵。
月亮门后依旧是满目艳红,一个小亭子孤零零立在花丛中间,说不清这里是院子还是花园,满地的红花拱卫着那座小亭。
亭子里放了一张软榻,层层叠叠红色绸缎压在上面,有些拖迤在地,有些揉成一团,分明是极致华美的东西,偏偏让人感觉到了腐朽。
有些东西,华丽只是表象,底下已不知朽败了多少,就算蒙上千金冰缎,也不过是一时遮掩,时间久了,那股朽烂的气息便会传入有心人的鼻腔。
丝绸腐烂了吗?
不……其实,真正腐烂的是斜躺在丝绸上的人。
顾知君在亭子前的小路尽头站定,直直地看向软榻丝绸上的一道绯色身影,那人满头青丝不绑不束,随意地垂在地上,漆黑的发色混在汉白玉石砖上,令人侧目维和,身材修长清隽,穿了一件绯色纱衣,纱衣不知有几层,一眼看去,层层叠叠如烟如雾。
太过华丽的衣服衬着一张脸稠艳风华。
那是近乎于妖娆的容貌,细长的眼下绘着三朵桃花,随着他目色移动,开败不休,唇上染着比胭脂更妖媚的艳色,分明是一身华贵,却被他生生穿出了妖物味道,仿佛满园红花瞬间零落,凄艳而绝美。
这是一个美得近乎于妖物的男人。
在顾知君看着孟轩时,孟轩三指低垂,手背托着侧颅,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顾知君。
那个瘦弱成形销骨立的男人站在彼岸花尽头,穿了一套月白纱衣,衣襟腰带绣着雅致的云纹,三千银丝犹如瀑布,被一条丝带束在脑后,白衣轻纱飞扬,广袖翩然,丝纱飞舞间,他优雅的拢着薄纱披风,一张素颜绝色倾城。
气质高贵端正,却又在眉眼间渗出了一丁点的清冷,身侧火焰般的彼岸花妖娆绽放,却因为他站在其中而开出圣洁一片。
不可否认,他确实不负天下盛名,若不是容色太过惨白,也许,他的美丽会更加深刻。 索性,他还顾是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