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敌人而已。”轩辕筝避重就轻,对他笑了笑,“她为了对付我可以不择手段,知君,你看到她的身孕了吧,其实她这次是来为她情人报仇的。”
想起夜悠雪圆滚滚的肚子,她抱着他,亲吻他的时候,那一处正贴在自己怀里,生命是那么鲜活,一个沉睡的小生命曾经与他紧紧相贴……顾知君心口忽然一烫,“她的情人死了吗?”
“……恩,死了。”轩辕筝抬眸,浅笑着,“不是我杀死的,是她为了权力葬送了那个人的命,现在不过找了个借口罢了。”
“……”顾知君想了想,轻轻点头,“好,我会小心。”
“嗯。”轩辕筝一笑,忽然想起什么,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上再来看你。”
“好。”顾知君点点头,送她出门。
轩辕筝的笑容维持到走出书斋,绕过半月形拱门,她容色一冷,扬手轻挥,立刻有两道人影自暗处闪出。
“公主。”弄琴与绘诗低声应道。
“看好知君,一步不许他离开宫门。”轩辕筝冷冷吩咐。
“是,公主。”
将心腹安插好,轩辕筝直接往后宫走。
轩辕皇朝虽然没落,但百年雄踞关外,皇宫自然宏伟奢华。
后宫角落里有一个偏殿,是皇帝囚禁犯罪宫妃的地方,换而言之,便是冷宫。
轩辕筝没带一个护卫,直接迈进宫门,伸手推开两片紧闭宫门。
随着“吱呀”一声,宫门大开,里面景象也清楚露出来。
宫内丝纱破旧,残阳斜插几线光晕,正厅里灰尘在夕韵低飞,两条锁链交错悬在房梁上,绑缚着一身白衣的素雅女子。
那女子低着头,青丝狼狈散落在身前身后,手腕上扣着铁环,被拉开肩膀横绑在大厅里。
听见开门声,她动了动脑袋,微微抬头。
素雅的面容苍白如素,没有任何伤痕,却失去了往日风采,一双美目冷漠无情,视线落在轩辕筝身上,残忍一笑,“我还没死,你很失望吗?”
嘶哑的声音刺耳响起,轩辕筝不以为然,向她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前几步远,碧眸眯成一线,冷冷道:“夜悠雪来了,你的死期也到了。”
“夜悠雪……”她忽然低下头,粗哑着声音尖锐刺笑:“到底还是没骗过夜悠雪,哈哈,她是聪明,她果然聪明,轩辕筝,我输给了夜悠雪,你也赢不了她!”
“花阡陌,你很得意吗?”轩辕筝哼笑一声,看着狼狈不堪的她,“我不妨告诉你,他们已经见过面了,但是顾知君没有想起她。第一次没有想起,第二次也不会再想起,况且,我也不可能再给他们见面的机会。我和你不一样,花阡陌,你注定要失败……就凭你,还不够资格拥有顾知君。”
花阡陌冷笑着看她一眼,“你就有资格吗?如果你真的那么有把握,又为什么要来找我。轩辕筝,你怕了吧,怕大殿下的记忆会恢复,怕大殿下会离开你,毕竟,靠卑鄙手段偷来的爱情,怎么会长久?哈哈,太可笑了,轩辕筝,你根本就是怕了!”轩辕筝侧头看着她,露出一个冷酷的表情,然后似笑非笑抬起她的下颔,碧眸带了几分凶残与之对视,“你有本事可以封住他的记忆,我有办法可以为他制造新的记忆,花阡陌,我要你再用同样办法让他爱上?我。”
“爱上?你?”花阡陌讥讽的笑,用力躲开她手指,铁链晃得叮当作响,“轩辕筝,你为了得到大殿下动用了南蜀皇族失传禁术,杀掉了真正的顾知君,强行把他的记忆给了大殿下,用这种方式控制他……你够狠心,也够本事,可我不会帮你!大殿下也不会爱你!”
花阡陌勾着唇,继续冷笑:“没有我继续封住他的记忆,迟早大殿下会冲破禁术想起一切,轩辕筝,你的禁术能封住一时,也仅仅只是一时。当年天下第一春?毒都控制不了大殿下,况且这种看不得人的催眠禁术,大殿下清华自守,心性坚定,要不了多久他会觉醒。大殿下见了夜悠雪,就算没有想起什么,只怕也开始怀疑了……你怕了吧,你根本赢不了夜悠雪,你也得不到大殿下!”
“住口!”轩辕筝大怒,反手挥去,花阡陌苍白的脸颊上立刻出现红痕,“我可以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
“你敢吗?”花阡陌半边脸都肿起来,却固执地狠狠看着轩辕筝,“你把五色石放在大殿下身上,可是没有我的金针渡劫,大殿下常年沉在体内的毒逼不出去,你杀了我,大殿下也活不了多久。况且,你需要我为你封住大殿下的记忆,杀了我?呵,你动手吧,现在就动手,我倒是想看看,这轩辕皇朝的公主到底够不够本事,来啊!杀了我啊!”
轩辕筝听了这些话,碧绿色的眼眸眯细一线,目色阴沉滚起怒云,唇边却扯出微笑,抓起花阡陌的头发,逼近她,细细说道:“对,我不会杀你……花阡陌,你可以不帮我,但是……一旦他恢复记忆,立刻就会离开我,你以为你争得过夜悠雪吗?没有我,你根本不是夜悠雪对手。如果你帮我的话,我们可以合作,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夜悠雪,我不会让她有带走路知君的机会,而你,你已经没有选择了。”
花阡陌头皮被她抓的生疼,面容扭曲起来,森森冷声道:“就算没有选择,我也不会帮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不帮我也没关系,花阡陌,我不妨告诉你,没有你,我一样有办法留下顾知君!”松开手指,她甩过花阡陌的脑袋,残冷眯眸。
“南蜀禁术强制施展很有可能会弄巧成拙,我等你回来求我。”花阡陌嘶声哑笑。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轩辕筝转头就走。
两扇门重新关起,花阡陌猛地咬着下唇,溢出艳色鲜血。
“轩辕筝,你会后悔的――”
顾知君坐在琴台上,手下是两张七弦古琴。
一张断了长弦,一张雕工精致。
手指慢慢抚着断了弦的凤鸣琴,轻声一叹。
自那天宫外遇见她已经三天了,他没有离开书斋,脑子里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那女子笑眯眯的面容。
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条线,牵引着自己要去见一见她……
顾知君缓缓一笑,将风鸣琴包起来。
琴匣斜长,以白缎束在脊背后,顾知君闭上眼细细查探了一番,忽然眉心一蹙,三十步内有两个呼吸绵长的高手,不问也知,那是轩辕筝留下来“保护”他的人。
放弃从大门出去的可能,他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清隽的身子拔地而起,紫衣如纱雾般轻盈远去。
顾知君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夜悠雪,但他离开皇宫后直接去了相遇的琴行。
结果……
“啊!美人儿美人儿!我在这里!看这里看这里!”
刚走到街口,就看见对面茶楼上欢快蹦跶的某人。
顾知君当下抽了唇角,他想太多了,什么看缘分,什么看机遇,那女子既然放自己离开,就肯定算准了他会来吧。
也许……对于这个女子来说,什么世俗礼仪都是浮云。
就在顾知君无语的时候,夜悠雪已经欢快地跑下楼,后面跟着一脸紧张的夜子然。
“美人儿——美人儿——美……啊——”
夜悠雪看准顾知君就发挥了****精神,冲冲冲,对着美人冲过去,可惜这里是澜城的大道,热闹繁华,车水马龙,眼看夜悠雪抱着大肚子追美人儿,街角忽然冲出来一辆马车。
赶车车夫压根没想过有人会不顾一切往街心跑,当看见夜悠雪的时候,已经呵止不住马匹。
“阿姐!”夜子然看着那扬起前蹄的烈马,嘶声大叫,却失去了能抓回夜悠雪的机会。
隐在暗处影卫都是千挑万选,一见夜悠雪有危险,立刻要冲出来解救。
然而,电光火石,一瞬之间,紫影如电闪而出!
衣袂蹁跹,众人眼前一花,那漫天紫纱飞扬而起。
银白的发,紫绡的衣,有着绝代容貌的男子惊鸿掠艳,抱起夜悠雪单脚踏马,旋身落在街边,低头看着怀中紧抱着自己的女子,顾声问道:“还好吗?”
“……”夜悠雪整个人埋在他怀中,不说一句话。
顾知君以为她被吓到了,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没事了,不要怕,不会有事了。”
“……”夜悠雪继续保持原状,反正就是“我不说,我不说,我就是不说~”,小脸贴紧他胸口,不让人看见她的表情。
站在街对面的夜子然看了看,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超暗处打了个手势,转身回茶楼继续喝茶。
祸害遗千年。
夜悠雪这种级别……哼哼,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
街上的人,包括那架马车的车夫都因为顾知君的动作而呆滞着。天……天仙下凡?
乖乖,这么漂亮的男人,这辈子也未必能见到一次,况且身手还好到这种地步――
顾知君早已习惯被人注视,可如今怀里抱着个陌生女子,总是……总是不好。
夜悠雪呼吸之间的顾气透过菲薄纱料印在胸口上,酥酥麻麻起了一片,顾知君玉颜微赧,轻轻推开她,“抱歉,我逾越了。”
“呜呜……”夜悠雪抬起头,小脸泪痕斑斑,好生可怜。
顾知君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头密密地疼了起来,情不自禁再次轻揽她,哄着,“怕了吗?以后不能这么莽撞,大街上跑来跑去很危险。”
“我不是怕。”夜悠雪抽抽小鼻子,“我是被沙吹进眼睛里了,呜呜……美人儿,吹吹。”
“……”我为什么会同情她,为什么会心疼她!
顾知君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种想揍人的无力感。
夜悠雪通红着一双兔子眼,可怜巴巴看着他,眼泪一个劲儿地流,“吹吹,吹吹……呜呜,吹吹嘛。”
顾知君看着她凑上来的小脸儿,脚下一动,人已退了两步,微红着脸道:“这,于礼不合……”
“啊嘞,什么礼不礼的,我眼睛里进沙子了,你要是不吹吹,说不定沙子就一直一直在,然后眼睛就会瞎掉,然后我就会死掉,我会死掉的!这很严重!呜呜,你就是杀人凶手,你这是一尸两命你知道吗!”
顾知君百口莫辩,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女子,但他想,就算瞎子也不一定会死掉的……她到底是什么逻辑可以从沙子进眼说到一尸两命?
夜悠雪是什么逻辑?
哼哼,夜悠雪就是当街耍流氓的逻辑!
她一把抓住顾知君的衣袖,颤着唇瓣,可怜兮兮地抽噎:“我疼……”
顾知君无奈,偏偏这女子对他总是有特别的吸引力,看着她通红的大眼睛,他真想干脆让自己疼算了。
夜悠雪见他脸色松动,立刻顺杆子爬,整个人扑倒他怀里,吃定了顾知君不会让她扑街,脸儿蹭了蹭他的脖颈,小狐狸般懒洋洋道:“看在我等了三天的份上,你不要不管我,不要再让我等了,好不好?”
其实她眼睛里根本没有进沙子,哭,是因为开心。
是的,开心。
三天前她放他走,无论是如何算计,内心深处都是惶恐的。
怕他会不来,怕他会真的忘记自己这片深情。
等了三天,他终于还是来了……那一瞬间的惊喜岂是语言可以表达。
顾知君没有再推开她,两人保持着姿势站在街边,彼此都没有说话,轻缓的呼吸拂过对方鼻尖,心口上酸楚满足的感觉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
顾知君低头看着怀中女子,朝阳斑斓的清晨光晕柔和,使夜悠雪清秀的五官透彻起来,浓密睫毛颤抖着,眼角星光点点,双眼紧闭,显得如此满足,如此娇憨。
顾知君鬼使神差地抚摸她的脸颊――似乎曾经做过千百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