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御书房中。
宫外的风雪早已停止,宫内的寒气却丝毫不减,君墨染站在一旁,低垂长睫,身上滚滚寒潮隐藏不住。
而女帝陛下,正笑眯眯……或者,色眯眯地瞧着单膝跪地,一溜儿的俊美少年。
春色无边啊!
瞧瞧,看看,什么叫秀色可餐,什么叫美艳指数,什么叫色?魔天堂!
那六个少年皆是十七八岁,生得眉清目秀,容颜干净漂亮,齐齐地一身青衣,当真各个秀致出众。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澈的少年声如珠如玉,听起来……真***的过瘾啊!
鉴于“怜香惜玉”的心理,夜悠雪笑眯眯地抬抬手,“都起来吧。”
六个少年低眉顺眼地站起身,教养良好,每一个都维持着低头四十五度半的角度,让女帝可以真正好看见自己的样子,又不唐突失礼。
眼睛一瞟,夜悠雪瞧了瞧长身玉立的君墨染,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诸位都是南晋的青年才俊,在宫里这段时间与朕朝夕相伴,将来更可能成为朕的皇夫,以后就不必多礼了。恩?”
“谢陛下。”六个少年顺从地失礼答谢。
然后,夜悠雪并六个少年在御书房中就彼此的“生辰”“八字”“属相”“性格”“爱好”“星座”等等交换了意见,期间君墨染站在一旁当雕塑,额,还是冰雕,女帝却一会儿“哈哈,你和八字与朕很合”,一会儿“咦,朕是天蝎,你是双鱼,合起来就是天生一对嘛”……
总之,夜悠雪很不怕死的嘻嘻哈哈,眼睛里发射而出的绿光油汪汪的,让人不怀疑下一秒她会不会直接拖着某只羊还是某条鱼直奔龙榻。
未了,话音一转,笑吟吟地对上君墨染没有表情的脸,“所以说,朕觉得你们将来的成就不会比相爷低,要向相爷好好学习,知道吗?”
君墨染突然黑了脸,抬头朝夜悠雪看去,就见那只小狐狸正用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眼波流动之间,全然是等着看好戏的戏谑。
这个祸害!
以为他会吃醋,会生气吗?
他生来淡泊从容,有山崩地裂岿然不动的冷静,区区这等小把戏焉能令他理智全消!
只是……胸口憋得这口气,从何而来?
“是,微臣等定然以相爷为杆,为陛下效劳。”美少年们对两人之间暗潮涌动丝毫不觉,还真的朝君墨染弯腰施礼。
“……诸位都是世家公子,文武双全,将来……”咬了咬牙,幽竹雅韵似染霜寒,“将来,必是南晋重臣。”
“不敢。”少年中的一个答话,想起临入宫时爷爷曾说,要成登上皇夫之位,千万要顾及着君墨染,他当时还不甚明白爷爷的意思,想来……爷爷是要让他讨好君墨染吧。
因此,他自作聪明地微笑道:“相爷于南晋、于陛下皆有大功,微臣不才,只希望相爷能指点二三,将来为陛下分忧。”
天下皆知,君墨染身为“明相”,辅佐两朝女帝,就连当今陛下也得尊称一声“相爷”,可见其地位何等之高,只要是有志向的男人,谁不想同君墨染一样,位列百官之首,权倾半壁江山。说不想取代君墨染那是假的,可他们是准备当皇夫的人,一旦成为皇夫与朝廷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而身为丞相的君墨染则是他们能否成为皇夫最为关键的一个人――那么结论就是……
“相爷是微臣心中榜样,必然细细学习。”美少年二接着说。
君墨染细了细长眸,寒光微闪。
女帝笑眯了眼睛,暗爽在心。
“相爷政绩高超,微臣自当竭尽全力与相爷一般效忠陛下。”美少年三如此的说。
君墨染冷了目色,长指微抽。
女帝托腮偷乐,笑颜如花。
“相爷对陛下忠诚不二,微臣定不负陛下期望。”美少年四继续往火药堆上丢柴。
君墨染深深呼吸,一腔森冷。
女帝乐不可支,持续抽风。
“……相爷吧啦吧啦,微臣吧啦吧啦。”
“微臣吧啦吧啦,相爷吧啦吧啦……”
等六个美少年依此吹捧完,君墨染终于抬起目光,正式地朝他们看去。
六个少年被他那目光看得莫名一阵透心凉,愣在那里半晌,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
只听相爷大人冷淡的说:“能得诸位,可真是我南晋之幸,陛下之幸。”
“……”六个少年被他的话冻得脊背一僵,只好低着头,小声道:“微臣不敢。”
“哎呀呀,有什么不敢的~将来可是要当皇夫的人,别这么拘礼,说到底你们可都是相爷精心为朕挑选的。”最不怕死的祸害笑嘻嘻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朕信得过相爷的眼光,恩,相爷,对吧?”
“……”华丽的凤眸冰封千里!
六个少年再迟钝也知道此刻的诡异了,他们悄悄掀起眼睑,就看见君墨染绝色面容冷如沉冰,一头银发不似锦缎,倒像是外面铺天盖地的白雪……冰、冰人?
夜悠雪唇角一抽一抽的,她心里已经大四x(此乃“爽”也!)到了极点,仿佛有一个十字架上绑着光溜溜的君墨染,她一手拿着小皮鞭,对着那身冰肌玉骨抽啊抽的。
“让你再傲娇!”一鞭子下去!
“……臣错了,臣以后不傲娇了。”泪眼蒙蒙的美男娇滴滴地喊。
“让你再无视我!”两鞭子下去!
“……以后陛下就是微臣的天,微臣的地,微臣的日月星辰和微臣命。”含泪的美男大声告白。
“让你再一口一个‘陛下是君,微臣是臣’!”三鞭子下去!
“……陛下是妻,微臣是夫!”绝代美人儿喊得无比笃定。
“恩?”凶狠的眼波一转。
“……那陛下是夫,微臣是妻?”眨巴眨巴美丽的眼睛,美人儿柔弱的打着商量。
哇哈哈!
爽啊!
“噗噗――”脑子里的画面太过清晰,夜悠雪想着想着,竟然捂嘴偷笑起来。
该怎么说呢,手握小皮鞭的感觉太女王了!
……不过,她本来也就是女王嘛~
君墨染冷着一张美丽的俊脸,他当然知道夜悠雪遴选皇夫的目的,原本,他是可以随便抽几个少年入宫应付,奈何他不能不顾虑六部御司,夜悠雪利用选夫笼络大臣这件事之所以交给他办,就是为了让一切更真实――最好全天下都以为她当真会从中选一个少年为夫。
他几乎是强压着怒气,在六家中挑了最出色的少年,现在看来,他完全是在自己找气受!
就在他泛滥的怒气不可隐藏时,夜悠雪最后补了一刀,“一日为相,终身为相,一日为夫,终身为夫,这就是差距啊~”
轰隆――
相爷脑子里的某一面墙倒塌,漫天灰尘在他脑子里翻滚着,半晌后,他……他竟然笑了。
非但笑了,且,笑得倾国倾城,笑得姿容绝代。
“既然如此,那陛下可得谨慎挑选,臣身为一国之相,有责任为陛下把关。”
“……”夜悠雪揉了揉手臂,上面唰唰地站起了一溜儿寒栗,都说她笑里藏刀,与他一比,她其实只是藏了根牙签吧。
白发雪衣,广袖翩跹的绝世美人儿轻勾薄唇,那般的风华优雅。
“所以,臣需要和陛下‘好好’细商!”
“……”
我不要不要,你……你好吓人!
“诸位,请退下吧。”相爷眸色一扫,早已经被冻僵在原地的美少年们刹那间感知到危机,连忙向女帝行了个礼,纷纷抓着衣摆风一样地奔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嚎:好可怕!陛下好可怕!相爷比陛下更可怕啊啊啊!
“相、相爷……”刚刚还得意挥舞着小皮鞭的某女王屁股往后蹭,笑得十分艰难。
她是如愿看见了君墨染气极了的模样,那就是传说中的“怒极反笑”!
而且,根据他生气程度,笑得也不一样,比如现在――全然是一个绝色美人儿!
“碧云,你也先下去。”君墨染笑着温声吩咐。
碧云看了看白衣绝代的相爷,再看看自家已经怂了的女帝,聪明绝顶的脑袋自动做出选择,她朝夜悠雪优雅地福身后,从容离开,边走边念叨着:不作死就不会死,自己找死神仙无救之类的话……
等碧云也离开,这御书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迫人的压力主要来自于君墨染的眼角眉梢,极致华丽的长眸漫出了冷气,虽然在笑,却笑得惊心动魄。
“陛下似乎很开心,恩?”长长的尾音略显风骚……啊,是风凉。
夜悠雪咽了咽口水,“还,还行。”
君墨染绕过案几,朝龙椅逼去,看着刚刚还嚣张偷笑,这会儿已经抖得和筛子一样的某只小狐狸,微微笑了起来,温声问道:“陛下是觉得他们很好,比臣还好?”
“不好的话,你为啥给我挑来?”她傻乎乎的问。 “……还敢回嘴?”他笑得太柔,太美,以至于靠近时足以令夜悠雪觉得寒毛直竖――这等超出指标的美色,她还无法适应。
“我错了……”她伸出爪子,以两根食指在唇上交叉,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帝陛下软绵绵地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