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不透君墨染的心思……她反复推算,综合各方势力,也猜不透君墨染是否会站在她这边,于是,她把一切的决定丢给他――无论如何,她都想赌一次,她夜悠雪看上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没信心啊……究竟,她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于是,她来了。
虽然她也清楚,自己的到来不会改变君墨染任何一个决定,但她还是执着地要见他,这盘巨大的棋局能否开启,决定权在君墨染手中。
她――希望他可以帮他,最起码,不要阻止她,千万不要阻止她……
君墨染清澈的眼神向她扫去,看了片刻,见她确实在笑,也确实笑得勉强,心里忍不住轻叹一声,这个女子,顶天立地的霸气,却因为担心他而露出了一角脆弱……她分明是在怕,且,掩饰不住的怕。
那双明眸不安地转动,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一面,这女子……是自己亲手送上帝位,亲眼见过皇恐,亲身辅佐半生,如今,却在为自己的决定担忧着……
她何须担忧,无论什么情况,无论什么决定,他都会站在她这边啊――
君墨染心里转动着这个念头,柔软的朝她微笑,笑颜倾动而绝美,“陛下,您是在担心吗?”
“……”她定定看着他的笑容,眼中没有惊艳,反而深深沉沉,捉摸不清,半晌后,她才点点头,失神地说:“我担心,墨染,我担心……”
好担心……
担心他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全天下都可以与她为敌,只有君墨染……不能,不能好吗,墨染,可以吗?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青竹雅致的男子慢慢掀起衣摆,单膝跪地,他垂下长睫的同时,三千银丝滑落肩头,犹如漫天星空中的银河铺散眼前。
“陛下请勿担心。”他说,“臣追随陛下,直至尽头。”
一瞬之间,花开心扉。
夜悠雪塌下了肩线,明眸毫无阴霾,定定看着跪在眼前的君墨染……
过了片刻,她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他身边,以最正式的姿势扶他起来。
当君墨染站起身,抬眸之时,女帝忽然冲进他怀中,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线,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墨染……墨染……只有你了……永远,也只有你了……”
在听见这话的瞬间,君墨染闭上眼,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涌上了莫名的怜惜。
“墨染,别放手。”她抬起脸,笑得甜美纯洁,重复着不久前对他说的话,“千万别放手啊,墨染,就算你放手,我也不会放手的。”
君墨染心底的怜惜泛滥成海,撞击着理智的叹息墙,一次一次――终究,他缓慢而坚定地收紧双臂,将她揽在他的一方天地里。
夜悠雪的身体抖了一下,她把脸埋在他胸口,细细嗅着他身上混合着竹叶檀木的香气。
“所以……”抱了许久,夜悠雪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咱们要不要现在看日子,成亲什么的还是很重要的。”
天下第一绝色美男君墨染,抽了抽他那天下第一绝色的唇角,以天下第一绝色的手指,把怀里这个正大肆摸着他胸口的天下第一无耻女子拎了出来。
“呵呵……相爷,你胸肌还是有的。”她傻兮兮的笑。
“……”他动了动手指,克制自己千万不要扇飞她。
“软软的~”她陶醉的继续往找死那条路上嗷嗷狂奔。“……”镇定,她毕竟是女帝,镇定!
“……唔,其实,很硬。”她把刚刚摸过他的狼爪伸出来,在空气里挠了两把后,色溜溜地挤眉弄眼,“很硬~哦~”
“……”理智的墙再一次被打破,君墨染满脸黑线抓起那个欠抽的女子,打开房门就要二次投掷。
就在此时,后院跑过来他的相府总管,先是对君墨染怀里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小太监感到疑惑,而后又被自家相爷满脸的杀气腾腾吓到了。
相爷耶,天塌下来都谈笑风生的相爷耶!
这是……什么情况?
总管的到来暂时救了夜悠雪一命,君墨染抓着她,转头问道:“什么事?”
“……”好冷的声音……总管抖了抖身子,小声道:“六部御司并四大世家人求见相爷。”
“来得好快啊。”夜悠雪以葱白的手指继续摸了摸君墨染的胸,十分下流的动作,却说着十分正经的话,“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来是打算要表决了。”
表决和你现在摸我有关系吗!
君墨染真想直接把她丢出去,但转念一想,六部御司上门,夜悠雪是肯定不能被他们看见的,当下吩咐道:“请他们到书房来。”
“是。”总管点点头,临走的时候疑惑着自己眼神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他刚刚怎么好像看见那个小太监在拼命摸相爷的胸呢?
夜悠雪被君墨染抓回书房,直接丢到好几排书架后面蹲着去了。
满满的书籍,偌大的书架,倒是可以遮住她娇小的身子,处理好夜悠雪,君墨染刚坐到案几后,书房的门就被从外推开。
一行八人鱼贯而入,向君墨染见礼,“下官参见相爷。”
“不必多礼。”君墨染抬了抬手,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果然是夜昭任命的顾命都到了。
夜昭驾崩前,唯恐夜悠雪年幼,特意选取了十个最的心腹的大臣顾命。
其中,就有君墨染一席,清诀一席,四大世家每人一席,六部尚书中除却礼部、吏部外各一席。
看似权力平衡,其实有很大问题,因为四大世家有“子弟入朝世代接替”的恩典,也就是说,不需要科举,也不需要有才华,只要是四大世家的某一个人从某一个职位上退下来,本家的人可以即刻填补,不需要经过任何人批准――这就造成了,百年来朝上有“世家党”和“清家党”两派。
清家一派,大多是由科举产生,自有一股傲气,不与世家携手。
世家一派,掌控着百年来累计的大权,纵横天下。
两派虽然泾渭分明,也还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尤其是当君墨染为相后,他手段绝高,平复了朝堂上的党羽纷争,也给了两派各自偃旗息鼓的机会――直到,夜悠雪登基。
夜悠雪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把清家一派的清诀丢进了大牢,至今没有发落,清家党都以为夜悠雪此举是打算抬高世家,毕竟夜悠雪的父君是四大世家之一,贺家家主的弟弟。
可如今看来,似乎又不对。
女帝行事高深莫测,一块天谴石将碧家推上了风口浪尖。
也把已经平静许久的朝廷,搅起了无数风雨……
这件事情的矛头指向了四大世家,尤其是碧家,在场众人首先忍不住的就是碧家的碧峥,他上前一步,对君墨染躬身施礼,“相爷,碧家百年来一直深居简出,如今陛下降旨要家主前往云陵,恕下官大胆,陛下的旨意碧家只怕……只怕……”
“碧家是要抗旨吗?”君墨染悠悠的一问。
“不敢!”碧峥立刻低下头,“陛下的圣旨碧家怎敢违抗,只是希望陛下能慎重考量。”
“陛下昨日下旨,或许是一时冲动,今日又下旨就是已有所决定,诸位既然都来了,就此表决吧。”君墨染淡淡地说。“臣逾越了,臣不赞同陛下旨意。”碧峥首先亮了牌。
紧接着,白家、虹家、贺家人也都表示了反对。
而相对的,六部御司则是站在夜悠雪这边。
四人反对,四人赞成。
君墨染淡淡瞥了一眼立于左右两手边的众臣,黑蝶羽翼般的长睫微垂,唇角却不动声色地微微一勾。
与他所想,如出一辙。
这种局面,不止是他,只怕夜悠雪也早已经料到了吧――他长眸一扫,掠过夜悠雪躲避的书架。
这个狐狸般的女子,将事情算计到这种地步,精准无误,否则,又何必让他来主持大局。
想到这里,他悠悠然的微笑,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他缓慢开口:“陛下曾说,此事除却本相,由十位顾命共议,既然出了这种情况,那只有一个办法了。”
“相爷请明示。”
“清诀,清大人。”君墨染轻轻笑道:“清大人也是顾命之一,且陛下只是将他关起来,并没有削去他的官位,于情于理,清诀都有决定这件事的权力。”
“……”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片刻后,碧峥虚退一步,差点跌倒在地。
他竟忘记了,还有清诀――原以为,当朝九人,君墨染不参与的话,至少是持平,那碧家自然有理由抗旨,然而,任谁都没有算到,清诀,那个在女帝登基当天因冲撞圣驾被关入天牢的人。
是啊,谁能想到呢。
那晚女帝大发雷霆之怒,所有人都以为清诀这辈子完了,可谁也没有去关心,女帝只是将他关禁,而不是罢官夺权――那么,退一万步来说,女帝是刻意为之吗……倘若如此,女帝早在登基当日,就已经算准了如今这场对峙……
女帝关了清诀,四大世家松了防备,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被刺入心海――
相对于脸色惨白的世家人,清家党各个凝眉深锁,没错,如果再加上清诀,他们是一定可以胜出,然而,女帝真正的意图是什么?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只是为了让碧霄去云陵为她赎罪吗?
不,不会的。
他们以前小看了夜悠雪,一直小看了夜悠雪。
夜悠雪怎么会是昏君?!
无论在场众人是什么状态,君墨染挥了挥手,将已成定局的事情压下,无人再可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