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夜悠雪,不是那个已经消失的夜悠雪,而是从无数人的尸体和鲜血中走出来的夜悠雪。21世纪,她出生在那样残忍的地方,深深的坑里,一个压着一个的死尸,她要奋力地爬,奋力地杀,才能让自己活着……任何威胁,哪怕是细微的,都不允许存在。
同母异父,留着一样可以继承帝位血统的哥哥,自然是她的威胁之一。
君墨染定定看着她,他身为丞相岂会猜不透她的心思,正因为十分清楚风奕的存在有多么危险,他才轻言慢语,缓缓地说:“那就,杀之。”
“不行哦。”她嘟着唇,好个遗憾地叹息,“墨染,我不能杀他,明知道他是威胁,我也不能杀他……墨染,你猜到了对不对,其实我的目标并不是风奕。风奕他姓风,而不是夜,从他降临在南楚皇族中起,他就失去了有朝一日成为南晋帝王的机会……就算他会反我,也只是以南楚皇子的身份反我,可是墨染,我赌,赌他绝不会……啊~也许,是绝不敢反我。”
“哦?”君墨染小小的疑惑着,慢慢垂下黑蝶羽翅般的长睫,遮住了一双华丽的凤眸,然后,他缓而微笑,“是陛下,握住了他的命脉吧?”
“哎呀~墨染,你果然聪明得让我好敬佩啊。”夜悠雪笑得见牙不见眼,小脸往下低了半分,与君墨染额心只有半指距离,离得太近……近到,两排眼睫几乎要交叠成一线。
“是,什么?”君墨染忽略眼前的少女,严肃认真地问。
“一个人。”夜悠雪喃喃微笑:“他一直在找的人,一天找不到,他都不会罢休,这个人……就握在我手里。所以墨染,风奕不会反我,不但不会,而且,他别无选择,必须帮我。”
看着夜悠雪眼底飞快窜过的厉光,君墨染沉默下来。
虽然很意外,但应该不会错,风奕是夜昭的儿子……那么,其实风奕才是南晋理所应当的继承人吧,长子,且稳重冷峻,哪怕如今只是三州亲王,也早有盛名在外。反观夜悠雪,声名狼藉,残忍暴虐,举国皆知。无论从哪方面看,风奕都比夜悠雪更适合继任皇位。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夜昭选择了夜悠雪执掌江山,反而给了风奕一生安稳荣华。
他不怀疑那个昔年金戈铁马纵横天下的女人,她不会做错任何决定――诚如,夜悠雪诡诈的性格更适合做皇帝,她很聪明,聪明得近乎于恐怖。
谈笑间算计人心的夜悠雪,也注定会走上夜昭那条霸主之路,只不过,方式不同。
而自己呢,两个女人,夜昭、夜悠雪……一个改变了他的前半生,另一个,是打算修改他的后半生吗?
夜悠雪……悠雪――
“相爷~”趁着君墨染深思,夜悠雪侧过头去,张口咬上他素白柔软的耳垂。
温热的舌尖抵在肌肤上,他倏然回神,猛地把她推开,“陛下――”
夜悠雪跪坐在案几上,虽然被推开了手,依旧笑得灿烂无比,一字一句的说:“我放过了风奕,可我不会放过你。”
“……!”就算知道夜悠雪是个极端危险的人,君墨染还是忍不住就刚刚放肆的一幕微微红了俊颜。
她把她所知道的这个,几乎可以算是最能威胁她的秘密告诉了他,到底是基于什么心理呢――算计?陷阱?试探?
都不是。
没有那么复杂,她虽然是黑暗又残忍的人,但对他,她永远不会那么做……告诉他,只是因为,她赌气――没错,能翻手算计天下事的她,在赌气,甚至是吃醋。
“相爷,我娶你吧。”
“相爷,你嫁给我吧。”
这种翻过来调过去,说了无数遍的话,他都当耳旁风了!还敢给她提议风寡为夫!难道他以为她不知道风奕是最适合的吗!
且不说风奕与她的血脉相连,就算风奕当真和她毫无关系,她也不会因为巩固自己的帝位,而将那个只属于他的名号给了别的男人!
某方面来说,她很痴情~对吧~对吧~
所以,她告诉他,怎么样,风奕是我哥,你越是让我娶他,我偏不!
就这么简单――赌气地,她把这个天大的秘密说出来了,但是,她并不后悔。
尤其是,当她看见君墨染白皙的脸上染了些红晕,被自己咬了一口的耳朵更是红的可爱时,她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满足感……或者说,是成就感。
啊~
她的相爷啊!
她永远清俊优雅的相爷啊!
其实,是有感觉的……恩,会脸红,会局促,是清君,是干干净净的男人,是只会为她脸红的男人~
她贼兮兮的笑着,厚脸皮地往前凑啊凑的,一点一点逼近君墨染,“相爷,你在脸红哦!”
君墨染撇过俊脸,冷淡地说:“陛下不该逾越,臣并非皇夫人选。”
这是他第n+1次拒绝,依旧那么简单、粗暴。
偏偏某个理解能力偏低的女人就是脸皮比城墙还厚,任你拒我千百遍,我还倒追至天边――夜悠雪发挥自动过滤功能,把不想听见的话通通踹出耳朵,伸手就要去扒拉坐在椅子上,几乎要连椅子一起仰下去的君墨染。
她原本是双膝跪坐在案几上,两只爪子努力去挠巴的同时,身子凌空也抻着要往君墨染身上靠……结果,爪子还没勾到美男,膝盖却狠狠压上了竹笔,当下一麻,“啊呜”一声,整个人就要往前扑。
“小心!”
君墨染一见她要从案几上摔下去,来不及犹豫,立刻俯身去接她。
于是乎,当他伸出双臂,抓着她的肩膀时,夜悠雪趁机往前一撞――两张交错的脸,就这么硬生生、稳妥妥、毫无间隙的贴在一起。
连接点,是唇。
扑、扑到了?
撞、撞到了?
以上,是奉献了各自的初吻时,两个人的心理,请根据人品,对号入座――
双唇只是轻轻一触便分开,接下来是彼此茫然的时候,谁也没料到居然会……会发生这种意外。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两人的表情也慢慢变了。
一个像轻薄了良家妇男的女中色魔,贼溜溜、傻兮兮的猛笑。
一个像被女中色魔轻薄了的良家妇男,呆滞滞、颤抖抖地抽着唇角。
虽然都是第一次,但显然夜悠雪比较“镇定”,她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品位似的砸吧了两下,“味道,很好。”
话音未落,就见君墨染的脸像火烧云一样,倏然红了起来――他容貌绝美,平素病羼苍白,如今这般艳丽动人,在那霜雪银发映衬下,竟然生出了浅浅的妩媚。
而夜悠雪是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在摸完自己的唇以后,她还敢继续伸出贼爪子,按了按君墨染的唇。
君墨染浑身一震,堪称天下第一清睿的脑子彻底空白。
然后,他看见看着那个大胆女子,把刚刚触碰过他唇瓣的手指放在红唇下,伸出嫩嫩的舌尖轻轻一舔。
“相爷,你好香哦~”笑得和偷吃了小鸡的狐狸一样,毛茸茸的见牙不见眼。
就在这个刹那,君墨染突然觉得自己的脸要烧着了,他猛地从椅子上坐起,一把横抱过案几上的夜悠雪。
嘎嘎――她家相爷终于开窍了!接吻完了,他就打算抱着她直奔主题了吗
?!
啊~她还没准备好啊――
下一秒,书房门大开,只听“砰”的一声,世间最尊贵的少女就这么被直接丢出房门,**和地面碰撞出了巨大声响。
“痛――”她趴在地上,揉了揉自己先着地的小屁股,干巴巴看着被轰然关起的房门,泪眼蒙蒙。
……
当天晚上,书房门口出现了一张纸条,上门挺拔的文字清清楚楚写着:女帝与狐狸,免进。
送茶盏的一个小厮看见了字条,在君墨染面前嘟囔了一句:“这么说,女帝和狐狸不是一样的了?
第二天,“与”字不见了。
当夜悠雪揉着屁股走出相府后门时,等了许久的碧云瞧了瞧她零散的发髻、灰头土脸的仪容以及明显被抽飞的表情,淡淡总结了一下。
“陛下,您知道一句话吗?”
“啊?”
“五行欠揍,命里带抽。”
“……”
带着不知道是成功强吻君墨染的兴奋,还是被君墨染丢出门的可怜……反正夜悠雪是一路三跳,飘乎乎地回了朝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