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息怒——”丹陛下,跪了一群大臣,他们怎能眼睁睁看着清诀死在这里。
南晋朝堂势力一贯有四大世家把持,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君墨染,又好不容易多了一个清诀,他们都是南晋的砥柱中流,天之骄子,绝不能有失。
“朕今日登基,不开杀戒。”夜悠雪的一句话安抚了大臣们提心吊胆的担忧,可是,接下来她的话又将所有人打入地狱,“既然你不肯辅佐朕,对朕这般不恭,那朕就让你去一个永远看不见朕的地方。来人,将清诀压入大牢,没有朕的旨意,终身不得踏出一步!”
“陛下——”
“谁敢求情,形同此罪。”
淡淡的眼波扫过下跪的大臣,夜悠雪丢下手里的酒杯,酒杯“哐当”碎了一地。
宫门外的护卫走进来,正要擒下清诀,却被夜悠雪阻止,她看着那清高似玉兰的男子,意味深长地说:“清诀,今日朕的决定,就是他日你的决定。天牢是个不错的地方,你且好好看着,朕究竟是不是昏君,究竟值不值得你一世效忠。”
清诀盯着夜悠雪,见她眉眼之间清华一片,眼底似有锋锐的光芒,是那般洞察人心的清睿。
他向后退了一步,躬身施礼,朗声道:“罪臣,告退。”
说完,他直起身,带着一身风华离开了万顷宫阙。
就算获罪,就算下狱,清诀依旧是清诀,天下第一才子,任谁都不敢轻视半分。
目送走了清诀,夜悠雪收敛锋芒,想着出了这种事,大概谁也没心思喝酒了。当下衣袖一挥,说了句“朕累,退宴吧”。
大臣们见她登基第一天就处置了十大顾命重臣之一的清诀,心有余悸,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头上,因此也就顺应着她施礼告退。
将安顿四大世家以及风奕的任务交给君墨染,夜悠雪带着夜子然和碧云回了朝凰殿。
期间,夜子然悄悄看了眼风寡,随即低下头,以桐木扇半遮容颜,匆匆离去。
女帝回宫,浩浩荡荡跟了一堆人,走到一半的时候夜悠雪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尾巴”,“都退了吧,阿然,碧云,陪我走走。”
“是,陛下。”
碧云挥了挥手,数百内侍、宫婢与禁卫有序离开。
夜悠雪在宫里转了几个弯,目标是御花园的太液池。四月的夜晚凉爽舒适,月华淡雅,映着凌波湖水,静谧悠悠。
夜悠雪走到池边一棵垂柳下,卷着价值连城的裙纱,席地而坐,甚至将鞋袜脱了,把一双玉足泡在池水里。
大约是太舒服了,她褪去一身凌厉,脸上的笑意越来越轻松,越来越白痴——
夜子然看着一脸笑容的夜悠雪,想起她刚刚风驰电掣的作风,那一张玉瓷精致的容颜,多了些许的深意。
“阿然。”
还没等他开口,夜悠雪已经抬起头,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朝他露出最无害的微笑:“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要处置清诀。”
“阿姐,清诀罪不至此,你刚刚登基,不该在这个时候将他下狱。况且,母皇说过,清诀有惊世之才,朝堂上只要有他与君墨染,可抵半个天下。”夜子然斟酌着用词,他并不想为清诀求情,但他想试探夜悠雪,因为他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阿然,你不懂。”夜悠雪眼眸含笑,双手撑着草地,仰头看那无边无际的夜空,“阿然,我今天喝了很多酒,我好像醉了,醉了的人,会说醉了的话。”
夜子然心里一动,下意识瞄了眼另一边的碧云。他知道夜悠雪将要说什么,他自己没有选择,必须对夜悠雪忠诚,但碧云……
刚想提醒夜悠雪隔墙有耳,夜悠雪已经娓娓低笑起来,“阿然,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很危险。呐,阿然,你是南晋楚王,而我是南晋女帝,可是,阿然,我们没有实权,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猛虎……猛虎有利爪,可以轻易将敌人撕裂,但时间久了,猛虎没了野性,就算放它出来,也没有任何野心与杀气了。”
夜子然心里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没有说话,静静聆听。
“君墨染是打开铁笼的钥匙,阿然,君墨染是天下间最聪明的男人,连母皇都对他无可奈何,我想掌控这把钥匙,同时,我还需要有一个能帮助我掌控他的人。”夜悠雪偏头,微微眯起了明眸轻笑,她容色清丽,气质华贵,不抽风的时候看起来……倒是很让人有想要臣服的念头。
“清诀,就是这个人。阿然,你看着,要不了多久,清诀就会知道,他今天对我的轻视是错的有多离谱。这天下,我夜悠雪的天下,这江山,我夜悠雪的江山!”清冷的月色染上了她的眼角眉梢,一瞬之间,她好似站在巅峰之上,让碧云与夜子然心头一紧。
“阿姐……”夜子然动了动唇,她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把清诀关起来,也没有告诉他接下来的计划,可他却在她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熟稔……似乎,刚刚看见了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母皇。
“……”碧云更是瞪大眼睛,是……是先帝的神色吗?不!那是比先帝更深了一层的目色!先帝以武力横扫诸国,而眼前这个女子,她的智谋,又何止今夜这星光之点……她,有不世的手段啊!
“恩?怎么?”夜悠雪见两个人呆滞着不说话,她上一刻还是傲然如云端锦凰,下一秒就形象崩溃——挠了挠头,她很遗憾的说:“其实清诀长得不错,把他送去天牢我真是心如刀割,如果他不放抗让我扑的话,现在就皆大欢喜了你们说对吧?”
“……”
“……”
楚王殿下先并司墨女官的心声:其实,你不说话的时候我们更是皆大欢喜。
“可见我果然还是我,三年的审美跟三年后的审美完全一样嘛!”她讪讪地摸摸鼻子,又想了想,忽然眨眨眼:“不过,我三年前好像还不敢生扑君墨染,所以我这算是进步了吗?”
“……”
“……”
喂喂,做人不能这么没有底线!
生扑男人还好意思拿出来说,还好意思拿出来用这种炫耀的语气说!
难道你希望我们说“啊,陛下您真是好好练习,年年向上啊!”吗!这种无耻的话我们说得出口吗!
相比于“非常正经”的碧云,“一般正经”的楚王殿下还是决定提醒一下夜悠雪,他以折扇翘翘秀致的下巴,“说起来,阿姐,你登基后就该选皇夫了。碧云,规矩是怎么样的?”
“回殿下,女帝登基初年就可以选皇夫,规矩嘛……”碧云眨眨眼,“就是没有规矩。”
“没有规矩?随便挑吗?!”她的春天啊,虽然你总是这么迟,但现在终于还是要来了~
相爷,相爷你等我!
咱们在天愿作比翼鸟,一生一世相互咬。你一口来我一口,此爱绵绵直到老!
“非常正经”的碧云点点头:“依照先帝立下的规矩,除了要求是清君、五等、官白之外,确实没有别的规矩了。”
两姐弟看看碧云,再低下头开始又一轮“眼神交流”。
夜悠雪:“她真的是母皇最贴身的司墨女官吗?”
夜子然:“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钦点的吗?”
夜悠雪:“可我不知道她喜欢这么拧麻花的说话。”
夜子然:“其实我觉得很正常啊,你本来就抽风,再配一个同样抽风的女官不是挺好的吗?”
夜悠雪:“……所以,这是应了那句古言——极品一般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吧”
颇为无奈的抬起头,夜悠雪郁闷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碧云,你能不能一次性解释清楚。”
“回陛下,当然能。”碧云咳了咳,开始了身为司墨女官的职责之一,解疑:“所谓清君,指的是没有与女子发生任何不礼行为的清白男子。”
啊~她家相爷风光霁月,清雅如画,除了她还有哪个女人敢下手!
“所谓五等,指的是五等亲内没有过任何不良行径。”
啊啊~她家相爷是夜昭捡回来的孤儿,连亲人都没有,更不可能有什么不良行径。
“所谓官白,指的是没有官职的白衣秀士。”
啊啊啊~啊——?!
夜悠雪与夜子然,彻底傻了。
偏偏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了幽竹雅韵,“臣,参见陛下。”
夜悠雪抬起头,含着泪对上了君墨染华丽的凤眸:“相爷……”
不知怎地,夜子然突然想笑——对,就是那种幸灾乐祸,而且兼带看好戏的笑。
阿姐啊阿姐,妄你身为女帝,富有四海,你素手总揽天下,衣袖飞扬河山,结果……噗!
对不起,他没忍住。
“阿然!”夜悠雪话说的声音里隐约带着咬牙切齿。
“咳咳,天色不早,臣弟告退了。”夜子然觉得,自己还有可能继续笑场。
在夜悠雪随时会把他丢进天牢为清诀作伴前,他还是躲回寝宫慢慢地笑个够好了。
碧云柔和的脸上虽然一派端庄,可她很识趣,知道自己把夜悠雪打击了,为了不至于被女帝报复,她亦俯身施礼,“奴婢去找人抬软轿来,请陛下先在此等候。”
“去吧去吧都去吧!”夜悠雪现在万念俱灰,巴不得赶走这两只比她还欠抽的家伙。
眼见夜脊背醉壁抽搐着,碧云唇角也抽来抽去的一起离开,夜悠雪更是火冒三丈。她柳眉一挑,对君墨染磨起来牙齿:“你早就知道对不对!非官白不能入赘皇夫!”
“臣知道。”君墨染心情不错,说话的同时带了一点薄笑。
“能不能想想办法,比如……比如我嫁给你,或者,你辞官?”她的大眼睛圆溜溜的带着些水雾,像等待主人首肯的小狗狗一样。
“陛下为帝,不能下嫁。”他残忍地断了她一条生路。
~TOT~小狗狗的笑容少了一半。
“臣身为丞相,总领百官,亦不能辞官。”他再接再厉,继续打击她。
他大概还觉得不够彻底,于是,轻飘飘地留下了最重一枚炸药:“况且,臣非清君,亦非五等。”
轰隆——
“你说什么?!”夜悠雪从地上爬起来,脑子里空白一片,她瞪大了眼睛,惊怒道:“你失身给了谁!说!”
到底是哪个女人,竟然敢动了君墨染!
他这般君子玉致,天下间还有谁能玷·污他的风采!
“这是臣的私隐,没有告诉陛下的……”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夜悠雪一双手已经朝他袭来。
下一个瞬间,只见她恼恨的眉心一蹙,下手极重,猛地一拉!
春·光·乍·泄——
一股清雅的幽香瞬时蔓延四周,月华静谧有序,悄悄地散落银霜般的光晕,只是,月光再如何柔美,又哪比得上眼前这一幕。
雅致的衣襟被撕开,露出一痕纤细的长颈,精致的锁骨,以及柔润似玉的肌肤。
夜悠雪被眼前的极致美丽震摄到了,她呆呆看着他的胸膛,视线从他略显纤瘦的肌理,看到他清隽秀雅的骨骼、从那堪比玉白的肤色…
色中恶女非但看了,而且,她还伸出手…
就在这个瞬间,冷静回到了君墨染的脑中,他使出平生最大力气,一把挥开她的手,脚步不稳地往后连退好几步,那绝色素容绯红一片,刚想说什么,突然咳了起来。
剧烈的咳嗽让他唇色越发浅淡,对比他脸上的红晕,周身清傲渐消,让人一看之下,竟然会有妩媚的错觉。
“相、相爷……”她的手被他打得生疼,疼痛也唤起了她的理智,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她傻了好半天。
似乎……轻薄了他。
也许……不止轻薄,是非礼了他吧。
好像……非礼这个词也不是很准确……应该怎么说……恩——
对了,猥·亵!
就是猥·亵!
她,南晋王朝一代女帝,在登基的第一个晚上,就猥·亵了当朝一品,百官之首的君墨染!
真是——真是太让人激动了!!!
好不容易,君墨染的咳嗽声止住了,他拢着衣襟,低头不语,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模样。
但,夜悠雪看看自己刚刚做过好事的色爪,想了想,道:“其实相爷,你还是清君吧?”
“咳咳——”好不容易止住的咳嗽,再次响彻太液湖。
舍不得用碰过君墨染的这只手,她改用另一只挠头,“我猜的,不过看你反应,相爷你还是童·男对吧?”
“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是君墨染对她这个问题的回答。
其实夜悠雪还有问题想问,但她见君墨染的样子,觉得今晚有点刺激大发了,她要是再不收敛,君墨染只怕要生生的被气死……或者羞愤而死?
总之,从来不知道收敛是何物的夜悠雪,这次居然很乖的没有再说话。
君墨染被她气的心肺生疼,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捂胸,缓解那种曾经差点要了他性命的疼痛。
好半晌,他才止住咳嗽,平息了心肺之间的撕痛。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月色下,嫣红的俊颜,苍白的薄唇,恼怒的凤眸,有触目惊心之美。虽然很清楚现在时机不对,可夜悠雪还是干巴巴地看痴了他的容色。
“陛下。”君墨染用尽平生最大的忍耐力,尽量以最平静的声音,对她说:“臣觉得身体不适,请辞三日,这三天请陛下不要来打扰臣。否则……”
余下的话他没说,抓着自己的衣襟,银白发丝在月华中一闪而逝,他踩着月色离开有夜悠雪的地方。
夜悠雪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她无比烦恼,刚刚那一时冲动,确实是她不对。可起因也是他先骗她的对不对,如果他不说谎,她也不会“验明正身”嘛。
那,现在知道他是清君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哎,三天啊,自从十年前夜昭将他捡回来,无论身体不适还是另有要事,他都不曾休息过一天。现在她刚刚登基,四大世家的人还没走,风寡也没走……那么多事情要处理,他相爷居然选在这个时候逃走了——哎哎,她后悔了。
当然,不是后悔为什么要猥·亵君墨染,而是后悔,不该在今晚猥·亵!
突然,脑子里莫名闪出了这么一副画面——
“母皇,要是有一天悠雪喜欢上小美男,小美男不喜欢悠雪,怎么办?”小小少女咬着手指发问。
“简单,你看准时机,一棍子敲昏,拖回朝凰宫,左右没人知道,等生米煮成熟饭……嘿嘿!”英气勃勃的女子自己看着那文雅夫君,如此回答。
“啊,悠雪知道了!”小女孩眨着眼睛,眉开眼笑:“就是要先睡·他千百遍,再待他如初恋!”
……所以,她现在是做了“睡·他”千百遍的准备吗?
“啊啊啊……老天爷,你是打算玩死我吗!”夜悠雪不甘心地在地上捶足顿胸,滚来滚去,誓要将自己的不满用行动表达出来。
老天爷表示,一山更比一山高,一个锅盖配一个锅,要收拾你这个千年祸害,就必须要一个道行千年的腹黑谪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