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上前打扰，他们多数人选择偷偷摸摸地拍照片和录视频，一等下飞机就发到短视频平台或是朋友圈，当然，等他们下飞机肯定会被政府管控。
飞机急救箱里的医疗用品有限，顶多治一些皮外伤，让它治疗致命伤可太为难了。
王志燕着急地控制血流量，将其降到了一个临界点：“不行，这样撑不到迫降。”
昌承豪有着相当强大的心理素质，这以至于紧张不安的心理作用没对伤口造成更大伤害，但这么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去华夏。”
王志燕看向对方的带着苦笑的脸，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去华夏，不要迫降，也……不要回东瀛。”
卡特太小心，他故意没第一时间动手，而是选在了飞机开到半路，这样哪怕他失手了，只要能在仇人身上开个口子，那基本是必死之局。
以这个速度下去，不出半个小时，昌承豪必死无疑，他的身体他清楚。
王志燕用力摇头：“你别放弃，现在我们离南北韩很近了。”
昌承豪咳出一口血，惨笑道：“没用，我最多能坚持二十分钟，从飞机上空看的确离高丽等国不远，但实际距离撑不到那时候。”
从高空往下看，哪怕能看到陆地，飞过去也需要不短时间，除非他有两条命花，不然只能等死。
“那……”
昌承豪虚弱道：“去华夏，听我的吧。”
这点时间不够他跑赢死神，但足够他看一眼家乡的光芒。
看着去驾驶室的王志燕，昌承豪艰难地扭过头，朝唐默笙兄妹招了招手。
“你也是组织派来的人？”
刚才处理伤口，王志燕叫了兄妹两人的昵称，若不是熟人，轩辕剑执行者不会让外人靠近他们。
唐默笙实话实说道：“我妹妹不是，我们与您碰上纯属巧合，上面没给我派发过这个任务。”
这次他没说谎，今天东京大学研讨会刚结束，他只能和妹妹坐末班机回家，确实是一次偶遇。
“愿意听我讲讲故事吗？”昌承豪面色苍白地笑问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估计世上没人知道真相了。”
唐默笙点头，尊敬道：“您请说。”
他回头给妹妹使了个眼色，唐默筱了然，走到角落里独自待着，不去听哥哥的秘密。
这是一个不算长的故事，或者说讲故事的人没那么长时间叙述了。
“我爷爷在二战期间曾是苏维埃派往第三帝国的间谍，战后他作为美苏冷战在第三帝国的棋子活动，再后来中苏关系恶化，爷爷以德裔的身份被安插到了华夏。”
“过了几年，东欧剧变，爷爷心死了，他昔日保护的国度竟然自杀了……”
“相比之下，几乎在华夏长大的父亲要乐观很多，他长大后娶了一位华夏女孩为妻，并生下了我，解体后形成的亚欧北联邦对间谍进行了清理，爷爷死后，走投无路的父亲选择求助轩辕剑。”
“当时自由联邦在华夏暗查了不少间谍，为了知己知彼，统括长同样选了不少前往大洋彼岸的间谍。”
“前面我说过了吧？自由联邦派往华夏的间谍太多了，有太多华夏人愿意当他们的暗庄，所以无论怎么做，间谍名单都会泄露，为此统括长索性用了种极端的方式——他抹除了‘线人’作为交接点，以单一通讯通道作为唯一情报交换。”
“为此，选拔我们的人是即将去世的一位轩辕剑高层，他把秘密带进了棺材。”
当自己人都不知道谁是间谍时，他就是绝对的安全。
通过缜密的方式选人，最后人选递交档案，再将档案彻底封存，于是，世上无人知晓他们的身份了，就连统括长本身也不知道。
这一秘密持续到了几个月前，甲级档案失窃，在吴建国手中销毁。
为了使身份更加合理，那位选人的高层又以极其复杂的方式为他们拟造了身份。
昌承豪伪装成的德裔韩籍博士，顺利混入自由联邦。
正在脚落里孤独地看着星空的唐默筱，恍然间低下了头，云彩恰好拨开，露出了地面的光景。
“能看到华夏了！”
众人纷纷投去目光，一时间窗户前挤满了人。
王志燕早已归来，一直在身旁守护，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昌承豪，让他能瞥见故乡。
遥远的华夏，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沿海受到管控的烟花只能点亮海岸一角。
唐默筱皱起眉，他总感觉昌承豪不太对劲，一点情绪变化也没有，这不应该。
“先生，烟花好看吗？”
昌承豪身体摇摇晃晃，抿了抿嘴唇，颤声道：“挺……挺好的，和以前差不多，烟花点亮了整条海岸线。”
王志燕和唐默笙嗓子像是卡住了，迟迟说不出话。
人失血过多，第一项丧失的五感是“视觉”。
终于，昌承豪撑不住了，撞在王志燕身上，身体慢慢下滑倒地，意识渐渐模糊。
昌承豪不知为何突然哭了，他委屈得像个孩子，不管伤口，四肢并用想爬到窗边，无论周围人说什么他都不愿去听。
可他已经看不见了，来到玻璃前能做什么呢？
这时，一条新闻播报响了。
“近日，华夏方面取得了和自由联邦同样的纳米治疗技术研究成果……”
这项技术原本医疗价格很高，可华夏近期也研究出了它，价格之低足以救活一个称不上富有的家庭。
哪怕看不到画面，他也依然能隐约听见视频中患者痊愈的喜极而泣，以及和家人嬉笑的声音。
他回忆起了当年去自由联邦前，与那位即将离世高层的谈话。
“风筝？为什么您偏要为我选这个代号？”
“你父亲说你从小恋家，喜欢待在家乡的田野里玩。”
“这和这个代号有什么关系？”
“在我老家那边有种说法，每个人生来皆是风筝，一端越飞越高，一端永远留在故土，即便飞去大洋彼岸也无法切断联系，一旦握紧风筝线的手松开了，风筝就会从天空坠落。”
那位高层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愿君此去，落叶归根。”
收紧手中线，风筝要归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