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而落,傍晚时分,沈棠书才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庙前。
先是看了一眼侧躺在船榻上逗弄鱼儿的女子,这才将目光落在和蛇大扭打成一团的墨予身上。
迟疑了片刻,沈棠书迈步而去,从步伐中依稀还是能够辨认他内心中的惧意,可还是眼神坚定的走了过去。
前方被阴影遮挡,已经骑乘到蛇大身上的墨予疑惑地抬起头,看到是沈棠书的时候撇了撇嘴。
虽然他早上很混乱,但是依旧一字不落的听到了对方的话,此刻心中当有些芥蒂。
“你做什么?”
看着眉目清俊的狼耳少年郎,沈棠书深深做了个揖:“墨....墨予小兄弟,今日多有得罪....因在下眼光浅薄所以冒犯了墨予兄弟,实属不该,现在在下也已思过,希望——”
蛇大冲着沈棠书嘶吼了一下,后者被吓得一瑟缩,话语也没能说完,颤抖了许久却依旧没有从原地离开。
沈棠书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压制住了逃跑的冲动。
他轻颤着从背篓里拿出了今日在镇上买的生肉,还有三只油纸包裹的烧鸡,统统放在了一狼一蛇面前。
“在下自知今日伤害了二位,这是特地为你们准备的赔礼,不求原谅只希望能够弥补我对你们的伤害。”
说完后,沈棠书点了点头,随后便走到了岸边亭下,垂头坐在凳子上深呼吸平复着呼吸。
沄苡也在此刻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变出一套茶具,里面竟是已被泡好的茶。
挠人的馨香让沈棠书抬起头,看着对面倒茶的女子心中瞬安。
“墨予心性纯良,怕是比年幼的小童都要善良,为何如此惧怕?”
“....我只是...还不太适应。”
沄苡笑了笑将茶盏推到了对方面前:“日后作为守庙人,想必你要快些习惯了。”
沈棠书沉重地点了点头,抬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温暖清新的感觉瞬间涌入四肢骸骨,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他抿了抿唇,随后再次看向了面前女子:“乐安姑娘....在下一直有个疑惑....为何愿意收留在下,还愿意....与我说这么多。”
“为何不愿?”
“因为,山间之灵....不都是不愿和人类相与的吗?”
沄苡唇角轻勾,打趣的看向男人:“这又是听谁说的?完全没有这种情况...况且,我还等着棠书你帮我和墨予扩建庙宇呢。”
轻松的语气让沈棠书面上也多了一丝笑意,被称呼名字更让他心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很是享受。
可似乎又想到什么表情突然间有些忐忑:“姑娘....就不怕我所承诺有假,或者能力不足....无法实现诺言。”
男人的语气满是自我疑虑,整个人也透露着不自信。
见状,沄苡看向对方的眼神多了些认真:“我竟不知棠书竟有如此多疑虑,我倒是很相信你呢。”
相隔空气,女子笃定的语气让沈棠书的视线不自觉和其目光交织。
对方眼中若有似无的信任让他心头突然一动,随后向来经不起惊吓得心脏,竟是开启了一阵诡异的律动。
想到了下午在镇上买的东西,他的手缓缓探入了袖中,可面前女子却突然转过头不再看他。
看着跟蛇大一起趴在地上啃食烧鸡的墨予,沄苡眉头抽了抽连忙出声阻止。
“墨予,不要那样,拿过来吃。”
.....
见少年听话的捧着烧鸡走来,沈棠书缓缓放下了手沉默地坐在石凳上。
此刻墨予已经坐在沄苡身侧,沄苡变幻出了帕子给少年擦拭着油腻的唇角脸颊,温柔劝告:“既已化形,就要学着好好吃饭,莫要再像从前一样。”
墨予享受的眯了眯眼,金色竖瞳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女人,一寸一寸的描绘着对方的眉眼,最后突然定住在那花瓣一般的唇上。
看起来好美味的样子.....乐安身上香香软软的,这里应该也一样吧....想着想着,
墨予愈发变得呆滞,无人知晓他在臆想着什么。
而看着这一幕的沈棠书,也不自觉盯着沄苡发起了呆。
此刻也真正直观感受到了她的温柔,沈棠书一直在想该如何形容她,此刻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就如同山谷间的平静水流,不湍不急,予周边万物都是温柔以待,万物生灵受她滋养,一切事物在她的眼中皆是平等,但却.....也有格外的优待。
看着一脸呆滞享受的墨予,沈棠书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认他有些....羡慕。
“今日去买了什么?”
“.....”
突然的问话让沈棠书回过神,心中出现了一些被关注的喜悦,将刚才的艳羡一扫而空:
“买了一些竹浆宣纸,我打算先卖一些字画,然后再......撰写话本,先赚取一些做生意的本银钱。”
沄苡将已经沾满油污的帕子放在了桌子上,示意墨予可以吃了以后疑惑地看向沈棠书:“我今日给你的银钱还不够吗?”
沈棠书苦笑着摇了摇头:“足够了,但是.....我还是想自己去试试。”
“你倒是固执。”
“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姑娘,日后......罢了,在下似乎许了太多承诺,怕是到时自己都记不清了,若是忘了——”
“忘了也无妨。”沄苡轻飘飘的堵住了对方的话,看着渐暗的天色,她站起身:“天色不早,该歇息了,去吧。”
“.....好,姑娘,好梦。”
沄苡轻笑了一声,随后化作烟雾再次出现在了水面木舟上,沈棠书也踱步走回了庙宇。
见状,墨予加快了啃食烧鸡的速度,几下解决后,用桌上遗留的帕子擦了擦嘴,随后就跑到了岸边眼巴巴的看着木榻上的人。
本想立刻扑过去,可到底还是想到了白日里对方说的话,所以迟迟没有动作。
“乐安....”少年语气十分委屈,金色瞳孔里有着星星点点的碎芒,是个人怕是都要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