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三日,楚栖年每天照例两场戏,任南酌的司机准时中午来送饭。
没想到随意的一句玩笑话,任南酌认真了。
楚栖年忍不住笑,“雨这么大,还让你跑一趟,不好意思。”
司机道:“您言重了,这是大帅府的厨师烧的,一盅银耳雪梨汤,两荤两素,还有一碗米饭,您慢用。”
楚栖年目送人离去,腾出一张干净桌子开始吃饭,知道他喜欢肉,荤菜份量很大。
“我……草?”楚栖年傻眼:“一盘子烧鸡腿,还有这么一条清蒸鱼。”
这会儿后边没别人,小白溜出来跳上桌。
【这青菜闻着也香,番茄炒蛋能算是素的吗?】
楚栖年舀一大勺浇在饭上,“算啊,就算红烧肉里放干豆角,都算是素菜。”
小白:【歪理邪说。】
楚栖年扒两口热乎乎的饭,找出小白狗盆,夹两根鸡腿,分它半条鱼,还是挑出刺的。
小白心里感动,呜咽一声。
【呜……臭鸟我爱你!】
“噫……”
楚栖年双手捧碗打个寒颤。
“再恶心狗盆给你掀了!”
饭快吃完,班主忙活完回来,看他伙食这么好,瞪大眼睛。
“外边难民已经越来越多了,长陵各大粮仓进水,粮食供不应求,你还能在这吃上大米饭?!”
楚栖年把鸡腿往他那边推。
“任南酌让人给我送的饭,我家里人小气,不给我饭吃,估计二爷心肠软吧,才给我送些肉来。”
班主目光复杂,手毫不含糊捞起两根鸡腿,一口下去鸡腿少一半肉。
“你家里人是挺混账,不过小楼啊,你就不奇怪大帅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他可是有求必应,每次开嗓只要他在,那眼睛像是黏在你身上。”
楚栖年随口胡诌:“不是跟您老说了嘛,任大帅心肠软,看我可怜儿,顺手帮我一把。”
班主冷笑:“他心肠软?你大概不知道,前天他离开长陵时候,在菜市场街口枪毙二十多个人!”
“那血顺着雨水染红一条街!他任南酌面不改色,眼皮都不带眨的!你敢说他心肠软?”
楚栖年把所有菜和饭吃完,揉揉饱胀的肚子,没搭腔。
班主急了:“你听见没?!”
“听见了啊,我又不聋。”
楚栖年面上没什么情绪。
“班主,任南酌不是滥杀无辜的那种人,那些人想要他命,他永除后患,我能理解。”
班主大骂:“你理解个屁!任老二明显他妈的想睡你!要不然能对你这么好?!”
楚栖年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这一番直白的言论,惊得小白忘记咀嚼嘴里食物,大大的眼睛大大的佩服。
楚栖年愣了两秒,装似认真思考。
班主放低语气,“我为你好,他任老二肠子的弯都比普通人多了至少三倍,你可玩不过他!”
“听我的,今天我让大家凑凑钱,你把那一箱大洋还回去。”
楚栖年挑眉:“今个儿也没太阳啊,您怎么舍得把到手的钱送回去?”
这还是他认识的老财迷?
班主冷静下来,认真说:
“小楼,钱可以再赚,但任老二就是个坑,我不能看着你栽进去,你还这么小……”
“再说了,他如果是个女人,今天我他妈一句话不带放的,但他可是个男人!”
瞧他不发一言,班主还想再劝。
楚栖年却垂眸认真思考半晌,语出惊人:
“万一……我也想睡他呢?”
班主:“……”
小白:【?】突然兴奋!
班主手指剧烈颤抖,“你疯了?!”
“没疯。”楚栖年起身,收拾桌上盘子。
“任南酌有钱,有势,人还俊,身段也没得说,我一个五体不勤的废物,家里嫌弃,爹不疼娘也不爱的。”
他面上浮现一丝失落,孤独。
“只有任南酌无条件惯着我,他也信任我……这一辈子,找谁不是找,那为什么不能找任南酌?”
班主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
“你认真的?你喜欢一个男人?”
楚栖年点头:“我不喜欢男人,只是看他顺眼而已,他恰好——是个男人。”
哪怕封建的时代,爱情无罪。
不论对方是男是女。
“短短几十年,我要挑一个我喜欢的,而且……我也不是好人。”
楚栖年眼睫轻颤,看起来很脆弱。
“不论我做什么,说错一句话,办错一件事,放不下一个人……总是,会有人用言语攻击我。”
楚栖年盖上食盒盖子,仰头看窗外大雨滂沱。
“如果他愿意带我离开我家,那一天,我不会犹豫。”
楚栖年话已至此,离开梨园,独留班主一个人坐在屋里深思。
“这水也太深了。”楚栖年打了个冷颤,没想到路上的积水越来越深。
如今明明已经初夏,由于这几日的雨,气温持续降低,积水蔓延至楚栖年膝盖上方。
司机没能在下午过来,只怕是被拦在半路。
“怎么回去啊,水又深又凉。”
楚栖年冻得瑟瑟发抖,每一步走的很慢,生怕掉进排水坑里。
“楚识砚,快过来!”
听到有人喊自己,楚栖年看过去。
一家酒铺子门口,正站着纪凛。
“快来!我听说前边的下水井盖松了,方才有不少人掉进去!”纪凛两步并作一步走近,伸手去牵他。
楚栖年攥住纪凛袖子,确实感觉到前边水流愈发急促。
“你怎么样?”纪凛关切道:“看你浑身湿透了,现在温度这么低,恐怕会着凉生病。”
楚栖年摇摇头,下一秒掩嘴打了好几个喷嚏,再次开口鼻音浓重。
“完蛋,感冒了……”
纪凛失笑:“和我进去吧,这酒铺是我姐姐家开的,地基建的高,一时半会水淹不进来。”
楚栖年没拒绝:“谢谢先生。”
纪凛在前边带路:“你可以喊我的名字。”
酒铺里没有开灯,往里边走稍稍昏暗,地上两旁码了整整齐齐两排大酒缸。
楚栖年收回目光,“那我喊你纪哥?”
纪凛认真道:“纪哥……不太好听。”
二人一起沉默几秒,楚栖年率先绷不住笑了起来。
“先生。”楚栖年说:“教书育人,让人敬佩,叫你先生,没什么不妥。”
纪凛失笑,默认了这个称呼。
他去找来一身干净衣服。
“这是酒铺伙计留下来的粗布衣衫,洗干净的。”
“没事,总比没有好。”楚栖年接过。
衣服裤子穿上有些大,不过胜在厚实,楚栖年发凉的四肢渐渐回暖。
纪凛用炉子煮一壶热茶,“这些天不止长陵,旁的地方也被淹了。”
楚栖年手捧杯子,想起什么,问道:“纪先生,你知道汉马县那边的消息吗?”
“汉马县?”纪凛面色变得凝重,“你有什么亲人在那边吗?”
楚栖年:“只是好奇。”
纪凛看他不像说谎,这才长叹一声。
“你知不知道长陵的大帅任南酌。”
楚栖年指节倏地用力到青白:“他怎么了?”
“汉马县接连几日暴雨,汉马山崩塌,已经活埋了许多村庄。”
纪凛叹息道:“听说任大帅此次前去剿匪,恐怕——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