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扇厚重的大门即将关上时,许丁香朝外面大喊一声:“李秀才开春就去县城读书了,这个月才刚刚中旬呢,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
门外的廖当归自然听见了许丁香的话,他说找李云清本来就是和托词,想着他假装找李云清,李云清不在,他就可以顺口说“来都来了,就进许府坐坐吧”。
如今被许丁香这么一说,把他的心底的谋划都给说出来了,他可真是丢了大脸了。
现在,许府,去还是不去?
他还没有想清楚,两扇厚重的门板就在他面前合上了,看不见一丁点儿里面的情况,只听见里面的笑声,越传越远,最后再听不见一丁点儿。
没有听到许芙蓉的声音,她一定是在灶房忙着做小师姑那个臭丫头爱吃的菜。
明明自己才是是客人,每次休沐,他跟着小师姑到许府蹭饭吃,桌上十有八九都是小师姑爱吃的。
他懊恼地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看着手上提着的七八包糕点和点心。
想了想,他猛站起来,一路小跑,往廖府跑。
跑在廖府门口,只见廖七宝大开门户,迎廖老大夫和廖大夫父子两人进去。
见廖当归这副愣头青的模样,廖大夫忍不住出言训斥:“二十岁的人了,还像个蚂蚱一样,到处蹦跶,没个定性,也不知道随了谁?”
廖当归想说随了他,可是自己有记忆以来,父亲就是成熟稳重的样子,只怕是火烧到他眉毛,他也不会蹦跶一下。
可是他又不敢说随了他娘亲,因为他娘亲在他不到五岁时就没了。
记忆里,战时,娘亲能骑马射敌,平时,娘亲能下厨做菜。
他娘亲没了之后,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就拍拍屁股离开了军营,把他和大哥丢在军营里。
他随了他娘亲!
但是他可以肯定,如果这句话说出来,他今晚只能和祖师爷面对面,对影成三人。
在廖府,祖母是祖父的禁忌,而娘亲是父亲的禁忌。
以后,谁会成为自己的禁忌?
廖当归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容颜秀丽,眼睛一笑起来就特别的迷人,眼角整个向下弯,看起来就像一个弯弯的月亮形,明亮耀眼中带着些许的羞涩。
“祖父,父亲,我想娶妻了!”
廖当归无缘无故,无头无尾的一句话,差点把廖府两代男人给直接送走。
廖当归想了想,摇摇头说:“还不能娶,她太小了,我还得再等等!”
廖老大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神色不明。
廖大夫直接一脚踢在他的小腿骨上,疼得廖当归抱着小腿,单脚跳来跳去。
“啊——”
廖当归尽力跳离廖大夫的攻击范围,远远地看着他父亲,痛诉:“父亲!别人家父亲母亲催着让儿子赶紧娶妻生子,他们才能抱上大孙子,你怎么这样……”
廖大夫微微抬起踢儿子的那只腿,还用手扇了扇,表情不知道有多嫌弃。
他把脚放下,说一句话:“不需要,我已经抱过大孙子了。”
廖当归想到那个久未谋面的大侄子。
那个比自己大九岁的大哥,生了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大侄子。
父亲好像就是在给他的大孙子、自己的大侄子过完周岁才离开了军营。
“那你就不想多几个孙子吗?”廖当归小声的嘟囔着。
“我已经多了几个孙子了。”
“什么!”廖当归小腿骨都顾不上了,跑到廖大夫面前:“您怎么多几个孙子?谁给您生的?什么时候生的?”
廖大夫擦了把自己脸上的口水星子,嫌弃地把他推开,让他离自己远一些:“你大哥和你大嫂生的。”
“为什么我不知道?”廖当归不可置信,他委屈巴巴地转向祖父:“祖父——”
“很抱歉,我忘记告诉你了。”廖老大夫说完,踢腿迈过门槛,进了院内,留下一句:“劝你一句,规矩就是规矩!”
廖当归幽怨地看着廖大夫,问他:“父亲,我是哪里捡来的?”
廖大夫抬腿又是一脚踢过去:“亲生的。”
廖当归抱着二次受伤的痛脚,咧开嘴:“我就知道我是亲生的,不是捡来的。”
廖大夫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还是嫌弃地口吻:“你想多了,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多看一眼?还想着我会捡你回来?”
“嗷——”
说完,廖大夫也进了院子,廖当归不情不愿地跟在身后。
廖大夫摇摇头:“你师父把你教得很好。好好谢谢你欺负去。”
廖当归迷惑:“我哪来师父?不都是你和祖父教的?”
廖大夫摇摇头,更正:“我和你祖父不配,许府后院那头狼才是你师父。”
负责在他们身后关门的廖七宝早就忍不住,又不能当着两个主子大笑,只能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嘴里,死死咬住,不让自己笑出声。
廖当归自然也知道父亲话里的意思。
他觉得父亲原本的稳重还是稳重,只是成熟已经没了,跟小师姑一样。
毒舌!
怼人!
不对,他们师兄们两个只对自己毒舌,也只怼自己一个人。
他忍着腿上的痛,偷偷溜进灶房,趁三宝叔不注意,把挂在房梁上的一大块腊鹿肉摘下,找了一个篮子装好。
这块腊鹿肉是四宝叔上次送药材回来特地带回来的。
四宝叔是准备留着给下个月初七祖父生辰那天吃的。
他把篮子藏到身后,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祖父,父亲,我今晚去许府,门禁前定会回来。”
两条巷子之隔的许府
灶房里,噼里啪啦,阵阵香味传出来,惹得隔壁林家的狗都不停地吠。
刘氏坐在灶炉前,负责烧火,许芙蓉正在手握大锅铲炒菜。
而许月季和许丁香带着小禾苗在后院陪小憨憨玩。
其实只有许丁香一个人陪着小憨憨跑来跑去而已。
许月季是没有那个能耐,小禾苗是只要许月季一回家,他就只粘着她,巴不得寸步不离。
廖当归敲门后,等了好一阵子,都没等来有人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