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季突然就抿着双唇,默默地笑了,她师父可真是个又别扭、又有趣的老头儿啊。
脾气大、又古怪,幸好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幸好她前世在学校见过各种脾气的教授,在医院更是见过各种古怪脾气的患者,早就磨得她没了脾气,也磨出了一份淡定。
不然像她这么一个小姑娘,早被他吓得逃回家,不干了。
晚上回到廖府,许月季没有吃晚饭,就先在堂屋,对着祖师爷的画像定定地站着。
她在心里把廖府的医书一本本,都在心里默默地背了一遍,总算把一个时辰熬过去了。
若不是她前世一台接一台的手术,她也没有这个定性,一动不动地站了两个小时。
尽管经验如此的丰富,她的两条腿还是因为长时间站立不动而发麻、酸胀、疼痛。
廖当归见她想提腿迈步,却挪不开步伐,哪能不知道她腿麻了呢?
他上前几步伸手扶着她,慢慢地挪到椅子上坐下。
“三宝叔,三宝叔……”廖当归故意大着嗓子喊。
“哎!月季小姐、二少爷,请稍等。”三宝并没有进堂屋见廖当归。
很快,他就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当着两菜一汤,还有两碗米饭。
“月季小姐,慢慢吃,还热着呢。不够,叫三宝叔,我再给你做。”
“谢谢三宝叔,够了,我一碗饭就可以了。”
廖当归“砰”一声重重地坐在她的对面:“没良心的!我算是白等你一个多时辰了,连饭都不想给我吃。”
“啊?师侄还没有吃饭?”许月季还真的没有想到廖当归竟然会等他一起吃饭。
“哼!白眼狼!”廖当归白了她一眼,端起饭碗扒拉扒拉吃饭。
许月季真拿这个已经二十虚岁的小孩子没办法。
她觉得她这个师侄真的是太幼稚了。
普通人家里,二十岁的男人,孩子都能打酱油或者放牛了,他还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一样天真幼稚,爱笑爱闹。
她想应该是还没有成家的缘故吧。
她在廖府住了四个月了,但是她从来没有听师父或者师兄催过一次婚,也没有见媒人上门给他说亲。
偶尔在回春堂,有来回春堂的患者或开玩笑,或认真说要给他介绍个姑娘,他们祖孙三人都是严辞拒绝。
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个想法,难道都一致让她师侄打光棍了?
“谢谢当归师侄,师姑万分感激你能等我,没让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吃晚饭,谢谢。”
许月季说完,从盘子里夹起三宝特地留的鸡腿放到廖当归碗里:“师侄饿坏了吧?来,吃个大鸡腿。”
“这还差不多。”他拿起鸡腿咬下一大口,“还是鸡腿肉最劲道,又爽口又滑嫩,你尝尝是不是……”
他见许月季没有回话,抬头看她,她正斯文地,小口小口地吃着鸡肉。
他看了看她的手里没有鸡腿,她的碗里也没有,他再看碟子里,还是没有。
“三宝叔——”
三宝从外面进来,躬身:“二少爷,我来给您添饭。”
廖当归指指装鸡肉的碟子,不快地问:“鸡腿呢?”
三宝愣了一下:“鸡腿不是在少爷手上吗?”
廖当归把手里的鸡腿举起来,扬了扬,问:“莫非今日买的鸡是独脚鸡?”
三宝还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问道:“什么独脚鸡?没有啊,是两个脚的啊。”
许月季赶紧往嘴里塞一口白米饭,不然她担心自己会笑喷。
“那另一个鸡腿呢?”
三宝这才反应过来,自家二少爷在找第二个鸡腿。
“切了。”三宝想当然地回答:“二少爷,您十岁那年年夜饭就说:从今往后不用再给您留鸡腿,因为您已经长大了。”
廖当归想起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他看了看手中啃了快要啃完的鸡腿,又看了看许月季,白皙的娃娃脸透着红,就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屋里的炭火突然变得好热、好热!
“三宝叔,别理他,您先去歇着。”许月季看也不看他:“师侄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三宝奇怪地看了自家二少爷一眼,才行礼退下。
廖当归觉得手中的鸡腿像个烫手山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师侄是不喜欢师姑给您的谢礼?”
廖当归摇头:“不是。”
“喜欢就赶紧吃完,不然我还以为你不接受我的谢意呢。那我就不知道要拿什么来感谢师侄饿着肚皮等我一起吃晚饭了。”
廖当归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师姑还是会说话,会做人的,否则他觉得自己就像跟人家小姑娘抢鸡腿似的,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他三下两下扒拉完一碗饭,也不再盛第二碗,他第三喜欢的花生猪蹄汤也不喝了,放下碗筷,落荒而逃。
许月季像往常一样,不紧不慢地吃了一碗饭,喝了一碗汤,已经八成饱了。
她见盘碟里还有一些剩饭剩菜,还是决定光盘行动,最后终于吃得有点撑了。
饭后,她匆忙进了书房,每晚必在书房看书的师傅不在,每晚跟她一起在书房整理病案的廖当归也不见踪影。
她只是好奇了一个念头,就不再想这事儿,而是开始磨墨,然后拿出纸和笔,开始记录今日的病案。
因为今日被师父罚面壁思过一个时辰,虽然一整天只有产后血崩这一个病案,等她整理、记录好后,沙漏还是过了戌时中,也就是晚上八点多了。
她伸伸懒腰,收拾好病案,用清水清洗干净毛笔和砚台,端起烛台准备回后院洗澡睡觉。
“这些,从今往后都归你,你好好,好好地学。”
身后突然响起师父的声音,吓得烛台差点从许月季手中摔落。
“师父。”许月季稳住烛台,并把它重新放回书案上。
“拿着!还是要师父我帮你提回青黛楼?”
许月季赶紧从师父手中接过一个大木箱子。
只是箱子太沉,她使出了最大的力气,还是只维持了十几秒,就不得不把箱子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