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二姐怎么能把自己说过的话都给忘了呢？
“你确实是有能力靠打猎为生，但打猎的危险，你还没有见识过。你还记得村里的另一个猎户吗？他大哥和阿爹都是因打猎而死，一个是被野猪撞死了，一个是被狼吃了。”
“我不会！因为力气比他们都大，不管是野猪还是狼，甚至是老虎我都能一拳把它们打飞出去！”
许月季扶额：一根筋就是许丁香！
“刘猎户的阿爹不是被一只狼吃了，而是被狼群围攻，最后被狼十几头狼分肉而食，只剩一堆白骨。”
许月季最后问她：“打飞一头狼对你来说简单，打飞两头狼你也能做到，但是。你能同时打飞十几头狼吗？”
许丁香大大咧咧，笑着说：“二姐，哪有那么多狼群？张大伯和张大哥不就没有遇到吗？只要不要去深山老林里就好了。”
许月季真的是要无言以对了，她觉得当年带了那么多学生，都没有如今带一个许丁香那么心累。
突然她看到许丁香手上的银镯子，想起她当时不顾阿娘的反对，坚持买下这个镯子时说的话。
她说：“我要存好多银钱，买好多首饰做我的嫁妆，以后我就不用看别人的眼色吃肉，我还要把我的嫁妆传给我的子子孙孙……”
许丁香的人生愿望很简单：吃肉、打猎、存嫁妆。
许月季郑重地跟她说：“你总是说你这一辈子就三件事：吃肉、打猎、存嫁妆，变了没有？”
许丁香坚定地摇头：“永远不会变！”
“你靠打猎为生的话，吃肉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了，只是你的嫁妆可能就有点悬乎了。”
许月季疑惑地看着二姐，说：“我打了猎物就拿去卖，卖了钱就用来买嫁妆，不会悬乎的。”
许月季问她：“你一天打多少猎物？自己吃多少？剩下的还能买多少钱？卖得的钱除了买柴米油盐、衣物鞋袜、看病抓药，你还剩多少钱存嫁妆？等你成亲后，上有老人，下有孩子，你的花销又翻了几倍，你打猎的钱够不够？”
许丁香一开始还能算出个大概的数，到后面，她就被许月季口中的一堆花销给弄乱了。
她忽然就有些慌了：她觉得除非他能每个月猎到五头野猪或者一百只野兔，不然她都没有办法保证自己能让自己的老人和孩子能天天有肉吃，有柔软舒的衣服穿，生病了还能去镇上医馆看病抓药。
可是她要是每天猎这么多野猪、野兔，不用两三年，枫树湾西山和北山的野猪和野兔都被她给猎光了。
还有一点，除了打猎，她可不愿意住在枫树湾。因为她喜欢住在镇上的，因为可以天天看好看的，吃好吃的。
“好像不够。”她担忧地问。
许月季见她神情有些松动，乘胜追击：“你想想，张伯父和秋水大哥两个人，他们虽然没有天生神力，但是力气也比一般人大，箭术也了得，可是也仅仅是能维持个温饱，遇到灾荒年，还是只能四处逃难，甚至连家中妻儿老小都保不住。”
“你也去过张大哥家好几次了，你看他们家情况与族长和村长家相比，如何？”
许丁香脱口而出：“自然是比不上，再说了，族长和村长家还都供了两个读书人呢。”
许月季又问：“你觉得若是有机会进学，秋水大哥愿不愿意进学呢？”
许丁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愿意，他肯定愿意！以前我跟他说我们在跟惠堂哥学识字，他还问我难不难认。”
说完，她还踮起脚凑过去，贴着许月季的耳朵小声说：“我还教他认字了，我偷偷把阿弟写的字带给秋水大哥，让他照着阿弟的字认。”
“那你觉得秋水大哥为什么没有像惠堂哥他们那样去林秀才家的私塾进学呢？”
许丁香回答：“没钱呗，读书这么费钱，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上得起的。”
“那以后你的孩子给不给他进学堂读书识字呢？”
许丁香抿着嘴不说话。
许月季又问一次：“你现在觉得打猎能不能让你以及你以后的孩子过上你喜欢的日子？如果能，二姐支持你以后就靠打猎为生。”
许丁香一张白白嫩嫩的小圆脸垮了，瓮声瓮气地说：“不能！”
见她已经对打猎有了清晰的了解，也知道了自己以后想过的生活，她不再天真地想着靠打猎为生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许月季也不想太过为难她，也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大姐擅长做菜，我想等秦大少爷分了辣椒的红利，我想让大姐开个小饭馆，有阿娘帮着她，应该没有问题。”
“阿爹从今年开始都要去东锦山庄子上种辣椒，除了种地。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许丁香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在苦苦思索千古难题。
许久之后，她还是摇了摇头：“我不会做菜，不会绣花，我连地都不会种，我不知除了打猎，我还能做什么。”
“二姐，我该怎么办？”
许月季看着眼前只有九岁的小妹，把脸上的严肃隐去，微笑着说：“若是让二姐说，二姐建议你，既然字都认识了，就干脆把算术也学好一点，以后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至少以后不会算错数吃大亏，还可以教你孩子。”
“好，我听二姐的。”许丁香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
接下来，许月季让他重新把之前的题目认真做一遍。
这次许丁香再没有像之前那样敷衍了事，随便填一个数字。
许月季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俗话说：先有生存，再谈生活。
不是她看不上猎户，也不是她觉得女子不如男，只是她希望自己家的人都能过得轻松一些，宽裕一些，至少不要像他们从前那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请不起大夫，吃不起药。
第二日卯时初，许有福就提着篮子去了东市买猪骨猪肉去了。
许芙蓉在灶房熬白米粥，刘氏负责准备姜丝、葱花已经胡椒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