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有福被刘氏口中的话给说得五味杂陈，既有慌乱，又有难堪。
他就这样不招人待见？他若是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他们就可以把他给抛弃了？
刘氏毕竟与他十几年夫妻，心里清楚他想什么，似乎是安慰，又似乎是提醒他：“孩子们肯定是不希望没有阿爹的，只要你不要做那等子事非不分的蠢人。”
许有福用长满了老茧的手在脸上胡乱地擦了一把，瓮声瓮气地说：“我后院，萝卜地里的草长出来不少。”
许有福走后，刘氏并没有丝毫怼赢了的开心。
她知道丈夫说的坐吃山空确实是个问题。
可是除了魔芋豆腐、神仙豆腐以及卤味，她再无别的手艺，只是这些都不能再做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想找个时间，问问二丫头跟了廖老大夫快三月了，也不知道她跟着廖老大夫有没有学到什么营生。
* * *
除夕那天晚上，许府比往日要热闹一些。
因为许月季邀请了廖府的三个主子和廖，还有一宝、二宝、三宝、四宝，五宝、六宝和七宝等来家里吃年夜饭。
许月季知道廖府有六个宝，二宝到七宝，她每天都能见着好几回，只有一宝只见过一次。
这一次邀请他们时，廖伯说一宝已经去外地了，过年时赶不回来。
年夜饭是刘氏和许芙蓉带着三宝和四宝做的。
一桌设在堂屋，一桌设在前院的东厢房。
刘氏跟廖府、徐府打交道久了，自然也就也知道了，大户人家主子与下人的吃食份例是不一样的，甚至在村子里，有些人家，公爹、婆母和做儿媳妇孙女的，吃得也是不一样的饭菜。
比如在老许家，即使小陈氏是陈氏的亲侄女，吃饭时也是跟他们母女好不了多少，与陈氏和许有富他们更是不能比。
刘氏本就是穷苦人出身，二来也知道廖府待下人一向较为宽厚，三也是为了二女儿在廖府和回春堂能多得些照顾，所以在这餐年夜饭里，刘氏并没有区别对待，两桌的菜式都是一样的。
热菜有糖醋里脊、红烧蹄膀、四喜丸子、香辣鸡丝、魔芋豆腐炖老鸭、鱼香煎豆腐、虎皮小青椒以及淮山排骨汤。
凉菜有蒜泥白肉、卤猪耳朵、酸辣鸡爪鸭掌、芹菜拌腐竹、凉拌木耳、酸辣萝卜条、素拌三丝和油炸花生米。
“我以为师姑做的菜够好吃的了，跟叔婆和芙蓉姑姑比起来，那才是小巫见大巫呢。”
廖当归被这桌上色香味俱佳的一道道菜肴勾得还没有开席，口水都咽了好几口了。
一句话说得许芙蓉都不好意思了。
许月季才不会被他被他气着，反而觉得与有荣焉，故意夸赞地说道：“那肯定，也不看看我阿娘和我大姐是谁？他们做的菜可是秦掌柜都夸赞过好吃的。”
廖当归惊讶，又可惜又不满：“为什么秦掌柜都比我先吃到许叔婆和芙蓉姑姑做的菜？不应该是我们更亲吗？”
许丁香得意地抢着说：“那是因为我们先认识秦爷爷啊。秦爷爷可是去过枫树湾的，那时候我们的辣椒菜刚刚能吃，他就来了。”
“啊？他怎么可以这样？亏我还经常给他送老寒腿的药膏呢。有好吃的都不带上我！以后就让五宝叔给他送！”
刘氏把最后一道五香粉蒸肉端上来。
“菜上齐了，廖老大夫、廖大夫，还有当归别客气，趁热多吃一些，凉了不好吃了。”
她又让许丁香去把家里备的酒拿出来。
许家的饭桌是从一张王家木坊定制的大圆桌，全部人围坐在桌边一点儿也不显得拥挤。
刘氏本来想男女分开坐，只是廖老大夫说了，月季是他的徒儿，是廖大夫的师妹，是廖当归的师姑，她的家人也是他们廖家的亲人，用不用这么见外。
于是许廖两家九人合坐一桌。
廖府和许家都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的时候，大家有说有笑，热闹非凡，其乐融融。
廖当归的嘴基本就没有停过，一口又一口，就像肚子是个无底洞一样，怎么塞也塞不满。
在廖当归盛第四碗饭时，许丁香真是羡慕：“当归侄子太厉害了！我也好想有一个百宝肚子。”
廖当归咽下口中的蒜泥白肉，问道：“百宝肚子是什么？”
许丁香一副嫌弃他没见识的小表情：“二姐百宝肚子就是神奇的肚子，什么东西都能装进去，想装多少就装多少。”
廖当归疑惑的眼神看向师姑：“师姑见过这么神奇的肚子？”
许月季一脸无辜：“没见过啊，我自己想的而已。”
廖当归无语，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姑就会忽悠人。
“哼，你就会忽悠人，还说什么你做的菜好吃，骗我天天给你提水。若是芙蓉小姑姑能天天做饭给我吃，别说提水，提石头我都愿意。”
说完，他特地看向许芙蓉，满怀期待地问：“芙蓉小姑姑，要不你来给我们做饭吧……”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手背就被廖大夫一筷子敲下去：“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要不去回春堂守夜？”
廖当归赶紧把嘴巴闭上，闭上前还不忘让里面塞一个婴儿般拳头大小的四喜丸子。
他的腮帮子被四喜丸子撑得圆鼓鼓，惹来许丁香的哈哈大笑。
廖老大夫带着儿子、孙子和许有福还推杯换盏，许有福很快就被廖家祖父孙三代的围攻下，满脸通红、缴械投降了。
东厢房那边，廖伯带着几个“宝”也
大快朵颐、开怀畅饮、酒足饭饱，最后还意犹未尽。
这顿年夜饭一直吃到亥时(晚上九点)才散了。
廖老大夫也有些喝多了，廖大夫和廖当归扶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都已经动起来了，他还不忘掀开窗帘，大着舌头叮嘱许月季：“在家不可，不可肆意玩，玩，玩耍，应当日日，日日复习，只有基本练，练扎实了才，才，才……”
许月季恭恭敬敬地鞠躬称：“是，师父。师父到家，好好休息，我明日就去给师父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