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还不足够强大时,审时度势是保住身家性命的唯一路子。
他家大人和少爷遇着上峰和贵人不也一样吗?
“二姑娘聪明,要不跟阿爹阿娘商量商量?”
许月季摇摇头说:“我信管家爷爷。先不说我和阿爹阿娘对这种事一无所知,就凭您上次帮我们解了围,就是让了给您也只是还了一部分的恩情而已。”
“更何况这些吃食只是我们姐妹几个无奈之下才偶然得到的,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着拿去集市上卖了,换点口粮。”
“管家爷爷您带了纸笔的话,等一会儿,我说您写就行。”
许有福和刘氏心里一惊,他们都没有想到许月季竟然说出把自家挣钱的秘方都让了出去,一时间心中涌上满满的不舍。
但是他们很快又想到就如她所说的,如果上次不是徐管家帮忙,谁知道赵大爷会不会回去找更多人来呢?
总归是徐管家救了他们一家老小五六条人命。
这样一想,他们心中的不舍立马就退潮而去。
徐管家习惯了严肃的老脸,今天已经笑了不少了,现在更是笑得找不着了眼睛。
“好!好孩子!既然几个孩子都叫我一声爷爷,今日,我就托一回大,称你一声小侄,”徐管家端起碗,对着许有福举高了碗,“小侄也别客气,以后称我一声叔就好。”
许有福一时之间,被徐管家的话给砸懵圈了。
知县大人家的大管家,他能叫叔吗?
他不知所措,刘氏也不知所措,他们准备用眼神询问一下二女儿。
小女儿却先开了口:“阿爹,管家爷爷让你叫叔,你怎么不叫人呢?你不是说过要知礼吗?”
许有福和刘氏尴尬地笑了笑,还是不敢开口。
徐管家明白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人家,于是就说:“叫一声徐叔,总可以吧?总之不要叫徐管家就行,我又不是你们的管家。”
说到后面,听起来都感觉有些委屈了。
许有福和刘氏这才小声地叫了声“徐叔”。
他又让几个孩子改口叫“徐爷爷”。
既然已经决定把方子送给徐管家的表少爷,那么他们也就少了一些顾忌,说起话来就不那么客套,亲切了不少。
许月季带着小妹和小禾苗回到灶房。继续做神仙豆腐。
这时许芙蓉洗好衣服回来了,她看见自己院门口围着一圈人,还在低头议论纷纷。
看见她端着洗好衣服回来,围观群众主动让出一条道,让她通过。
“许大丫头,你们家来什么贵人了?看看那高头大马,威风堂堂,一个蹄子能把人踢翻吧?”
“那马车才好呢,有门有窗,天晴不见太阳,下雨不淋湿衣服,出门比牛车可方便多了。”
“芙蓉丫头,你们什么家结交到贵人了?”
“结交贵人?屁!他们是得罪了贵人才是真。”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得罪镇上秦老爷的小舅子赵大爷了。”
“怪不得,最近今天都没见出摊,原来窝在家里,是为了躲难啊。”
“赵大爷可不是好相与的,年后不是还逼得人家小姑娘跳了河吗?”
“那许老大这次可难逃一劫了,不知道这芙蓉丫头会不会被带走。”
……
“……”许芙蓉不说一个字,低着往前走,掩下苍白的脸色,抓住盆沿的手指都由红变了白。
她什么也不知道,但她看看地记住了二妹说过的话:当自己什么都不清楚,或者不知道怎么处理时,先不要说话,等摸清情况再做决定。
她走进院子里,更是差点连手中的盆都脱手了。
她这时才知道为什么院门围了那么多人,但是他们却不敢向往日那样随意进来。
院子里柿子树下拴着的高头大马和马车,两个陌生男子站在高头大马旁边,目不斜视地望着院门。许丁香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跑出去,看见呆愣的大姐,好忙拉着大姐,一边晾衣服,一边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
许芙蓉带着惊讶晾完衣服,又被小妹拉着进了客厅,见过徐管家。
徐管家这才第一次见着许家大姑娘,鹅蛋小脸,皮肤不白,却透着勤快人的康健。
大眼睛,双眼皮,秋水似的,怯中带着羞涩。
鼻子小巧挺直,左边鼻子上一枚小痣,竟让清秀有加的脸变得生动起来。
一张小嘴微微抿着,带着些许的紧张与害羞,称一声“徐爷爷”,如涓涓泉水般,沁人心脾。
他连称几个“好”,懊恼地说:“徐爷爷没有给你们准备见面礼,失礼了,下次,不,明日徐爷爷一定亲自送来。”
这个承诺可就不似一句客气话了,许有福刘氏还有许芙蓉他们都连连推辞。
刘氏看了看屋檐下的阴凉,知道时辰不早了,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留徐管家在家吃个便饭。
本来她还担心知县大人家的管家,吃惯了山珍海味,哪能看得上农户人家,尤其是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饭菜。
谁知徐管家爽快地一口应下了。
其实,不管许家作何决定,徐管家都是准备赖在许家蹭一顿饭再走,所以准备的礼品不仅有两样点心,一包茶叶,一包红糖,一包果脯,两块布料,还有两刀五花肉。
当他从桌上一堆礼品中提起那个最显眼的篮子,掀开篮子盖,里面放着两刀五花肉,起码得有四五斤重。
他把篮子推到刘氏和许有福面前,说道:“侄媳妇,我不见外,你也别嫌叔烦,中午叔几个就在这里叨扰了。”
许有福和刘氏看着这两大条五花肉,就像看着烫手山芋一样,哪敢伸手去接啊。
“徐叔,您太客气啦,哪有用客人带来的菜做给客人吃的道理呢。家里有吃的,家里有,这个您带回去吧。”
刘氏客气又羞愧地说,她觉得一会儿就去马大嫂家借一条,不,借两条腊肉,炒了蒜苗招待贵客。
徐管家看他们夫妇两人的神情,虽然拘谨,但却是十分的真诚。
这种纯粹的真诚,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