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经历一劫之后,乱象丛生。
冥曲之去世之后的几年间,多年受到压制的众臣起先对接任的冥秋冬还算恭敬,久了,暗地里动作不断,竟然有要谋权篡位的趋势。
在冥秋冬看来,冥界是父亲一手打下的基业,作为臣子的众臣,本就应该恪尽职守,本本分分地按冥主的吩咐办事。他哪能忍受他们生异心,冥界的重担既然已经落在他的肩上,一切就绝不能毁在他的手中。
于是,冥界众臣的队伍中开始了大清洗。
一场整治过后,异声少了,整个冥界的秩序似乎又恢复如常。
可是,接下来面临的才是重头戏,那些已经被处死的臣子盘剥数年,暗中挥霍无度,民生疾苦越发摆在了明面上。
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难题,就冥秋冬的理解,只能靠打仗,与魔界争抢资源,以弥补冥界的短缺。
冥秋冬与冥心就这个想法进行沟通时,冥心最初是极力反对的,且不说魔界势力本就不弱,他们与封赴阳等人又早就撕破了脸,攻打魔界的过程中,免不了会对上,如果对上了,只有一个字:输。
可是冥心也自认没有经纬之才,想不出除此之外缓解困境的好办法,两兄弟尽管谈得十分不愉快,最后仍然不得不按照冥秋冬的想法来做。
冥秋冬是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必输无疑的交战会被人横插一手,转败为胜。
那个看不清面容的高瘦男子整个人笼在宽袍之中,徒手打飞了桃之,封幽蓝的凤凰要反击,几招之后,也被掀翻在地。
男子得手后,有些奇怪地扭转了掌力,居然朝着冥军打了过来,不过他只是伤了几个冥兵就火速离开了。
冥秋冬哪里肯放他走,这种不分敌我的人,对于魔界是威胁,对于冥界又何尝不是?
桃之和凤凰虽然生死不明,可是魔境西的结界一时半会还不能破,于是他命令手下的将军率军暂退三十里休营,等他回来再议新的攻城计划,而他自己,则朝着那男子追击而去。
越追,冥秋冬却越感觉不对,眼前这是回冥界的唯一通道了,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冥界隐藏了这样厉害的人物?
“二哥!”
突然,冥心的声音从通道的拐弯处传了过来。
冥秋冬并没有答应,而是凝视着那处,他可不认为自家三弟跟了过来,三弟明明和他约好了,他来攻城,三弟驻守主城。
可是下一刻,冥心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来干什么?”冥秋冬严厉地问道。
与此同时,他还始终警惕地盯着四周,他是追寻那男子而来的,保不准那男子就在暗处看着这一切,随时伺机朝着他们下手。
冥心奇怪地顺着冥秋冬的视线望去,什么都没有看到,不解地说道:“二哥,你不是主帅吗?怎么独自回来了?难道我们的冥军真的失利了?”
冥秋冬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气愤地问道:“你就这么盼着这场战事输吗?你在主城没有收到捷报?”
意识到自己说得话确实丧气,冥心有些羞愧,连忙说自己收到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冥秋冬又一次发问。
冥心正色起来,回答道:“守城将军来报,说有一个举止怪异的男子出现在城郊,冥界正在外征战,我担心是魔界人趁虚而入,所以一路追了过来。”
“怎样的男子?”冥秋冬敏感地问道。
“一个缩在宽袍里的人,瞧着极其瘦弱,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试图进城。”
冥心瞅了瞅冥秋冬,接着说道:“二哥,你回来是有事?”
冥秋冬狐疑地望着他,回了句“守好主城”,转身朝着冥军驻扎的方向走了。他没有看到,冥心彻底松驰了下来。
冥界主城。
冥楚儿依旧是那副糊涂的样子,怀中抱着一只虚弱的猫,呆呆地倚坐在茶桌旁。
人也傻,猫也弱,让刚走进门的冥心感到一阵心疼。
“楚儿,三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冥界,你能理解的,对吗?”
这是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他问出口其实也只是想要找个人倾诉一番罢了,冥楚儿自然给不了什么反应,小猫的眼皮倒是微微动了动,却也没有看他一眼。
“连你也不愿意搭理我,真是跟她一样呢,薄情寡义至极。”冥心喃喃地说着,他的眼帘垂下,神情莫测,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整个房间安静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抬起了眼,一种平静中蕴着狂暴波澜的神情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曾是个眸子灿若星辰的少年,如今眼中有的只是黑暗和仇恨的火焰,甚至裹挟着一层冷酷。心里那片沉静的荒原里有着熊熊烈火在蔓延,狂风吹过之后,更激起剧烈的热浪。
这样的他,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和压抑,一直安稳坐着的冥楚儿本能地打了个冷颤,连带着小猫差点被颠簸落地。
冥心伸手接了一把,重新将那小猫团进冥楚儿的怀中,还顺势摸了摸猫的耳朵。
小猫被摸得不耐烦,即使闭着双眼,也准确无误地一爪抓破了冥心的手背,收手不及的冥心眼见得手上的血珠滚落到地,一把拎起小猫就要朝梁柱上扔过去。
这一扔,小猫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冥楚儿极慢地伸手扯住了冥心的衣裳,她嘴皮子微微蠕动,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也隐约出现了一丝表情。
这让冥心心头一喜,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楚儿,你……?”冥心问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到了冥楚儿。
可是,冥楚儿的嘴皮子已经停止了颤动,仿佛刚才那一刻只是冥心的幻觉。
冥心重新把小猫塞回了冥楚儿的怀中,将冥楚儿扶坐下,叹道:“这小东西,终究跟那个小贱人一样,楚儿你何必维护它。”
不过,到头来,他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他看着不断滴落的血水,眼里渐渐泛起了一层红色。
忽然,他单手捂住左肩,“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可他又怕惊扰到楚儿,只能憋着疼痛,席地打坐,极力压制着伤处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