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又死一次”这四个字刺激了即墨酒,他像是从虚幻中醒来,紧张地牵起了封赴阳的双手,试探着唤道:“乐……赴阳,醒来吧。”
可是他的呼唤不起作用,他沉默片刻后,终于俯低了身子,与封赴阳额头相抵,浑厚的绿色光点从他的身体里流入了封赴阳的身体中。
还在圆球堆里晃荡的封赴阳,忽然瞧见她的上空落下许多漂亮的绿色光点。
她以为是些萤火虫,运起意念去捞它们,当它们落在她的皮肤上时,她感到精神一松,一抹舒适的清凉泛上心头。“萤火虫”齐齐朝她飞来,并将她一点点地往上空拖去。
她刚才看过的那些圆球,一个个在她身后破碎。
此时,琉璃境里的抖动却渐渐变得细微了,句芒知道,封赴阳的状态是稳定下来了。
当封赴阳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句芒看到封赴阳的眸子里射出了几分冷漠,全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种不可靠近的距离感和孤独感。
封赴阳一头墨发蜿蜒,脸色苍白,整个人如同易碎的泡沫一般。这样的她,让人心生怜意,也让人倍感陌生。
更令句芒惊诧的,是这样的封赴阳像极了当初那个粉衣娇颜的女子,那个为神界安危而甘愿牺牲自己的女子,她曾经被整个神界尊崇……却也被整个神界抛弃。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与其说是别人,倒不如说是即墨酒。
所以,即墨酒是来还债的。
“松开。”
当冷冰冰的两个字从封赴阳的嘴里吐出,即墨酒的身体一僵,可他手上的动作却是将封赴阳抱得更紧了。
“松开,或是死,你选一个。”
即墨酒难以接受这样的封赴阳,他痛苦地咽了咽口水,说道:“赴阳,一切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封赴阳掌心蕴力,就要击向即墨酒的肚腹,却生生停在了即墨酒的外衣上。她似乎有些疑虑,抱着她的这个男人穿的衣裳,竟然看着十分顺眼。
她的眼神时而聚焦,时而扩散,就这样混乱了一阵后,一股倦意涌了上来,她顺势倒在了即墨酒的怀中。
句芒又是一声长叹,“她恢复些记忆了,即墨酒,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即墨酒没有理会她,他的眼里,除了封赴阳,根本就装不下别的人,尤其还是女人。前几次他试了试,出入琉璃境自由,可是整个过程中,他都像是没见到句芒一样。
“你从前不记得我是谁,如今更不知道我是谁了吧。”句芒的话不像是问句,而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她的语气略有些伤感,世事沧桑巨变,她和即墨酒应该可以算是半个熟人吧,但只余下故人不相识了。
即墨酒并未转身,没有情绪地回道:“你只要不伤她,你就只是你。”
句芒:……额,好吧,想多了,故人只不过是她自以为的而已。
即墨酒的话里有话,句芒刚想细问问,即墨酒却带着封赴阳出了琉璃境了。
朱雀从睡梦中醒过来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她用一副鸟的姿态伸了个奇怪的懒腰,醉意尚有三分的她,还粗鲁地打了个嗝。
她左顾右盼,都没见到主人,不经意地回头看向了床上,入眼的一幕叫她震惊了。
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为什么主人与即墨大人之间到了拔剑相向的地步?
不对,这看起来更像是主人单方面的拔伞相向啊。那伞红得发亮,看来简简也被主人召唤回伞了。
没有一点眼力见的朱雀说话了:“主人,你这是又跟即墨大人比划哪一招呀?怎么对招还对到床上去了?我难道睡了很久吗?”
“出去!”
封赴阳简短的两个字,令朱雀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浸骨寒意。
这不是她认识的主人!她从来没有在主人的身上感受到对她的杀意。
朱雀试着用意念跟主人对话,想要探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立刻就被主人切断了。
“主人……?”
封赴阳锐利地看了看朱雀,眼神中难见一点点主仆情谊,她再次说道:“出去。”
一切都是即墨酒引起的,现在的封赴阳又六亲不认,即墨酒一挥袖,将朱雀扫出了房门,免得封赴阳迁怒他人。
封赴阳瞥见他有动作,以为他要反攻,伞尖往前递了递,划破了他脖颈间的皮肤。
发现他只是要把碍事的朱雀丢出门后,封赴阳一皱眉,觉得那血珠变得刺眼,可她脸上看不出歉意。
“赴……你是乐乐?”即墨酒不确定地问道。
封赴阳的眼神不改厉色,却出现了一丝迷茫。她另一只没拿伞的手狠狠拍了一下脑袋,就在准备拍第二下的时候,她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握住了。
即墨酒发现了封赴阳的异常,他眼波流转,知道这是新旧记忆交叠导致封赴阳产生了错乱。
他轻轻揉了揉封赴阳头顶的发,缓缓推开了翠虹断月伞,瞧着那伞尖将沾染在上面的血吸尽,哼笑道:“赴阳,你的伞灵是真不怕死。”
他说话时是极为柔和的,可笑不达眼底,令附身在翠虹断月伞上的简简打了个寒战。
翠虹断月伞的光亮黯淡了些,仿佛在向他示弱。
他又说道:“她这样,有一半的原因是伞上残留的记忆,简简,你如果不想办法的话……你不要忘了你喝了我的血。”
身在伞中的简简眼睛陡然瞪大,即墨酒的意思该不会是要借那毫厘神血控制她吧?
所以这是在威胁她?没想到堂堂即墨酒,也这么狡猾。
眼看即墨酒轻而易举地从封赴阳手里夺过翠虹断月伞,简简慌忙阻止:“我有办法,你放下我!”
简简说着,就让翠虹断月伞腾空而起,而她从伞中跳了出来,趁着封赴阳恍惚之际,双手运气,一点点笼盖住伞身,到了伞尖处,念道:“血隐,陷!”
她接着回头道:“我只能暂时助她清醒,她所想起的,没办法抹灭,除非……你又一次让她魂飞魄散。”
即墨酒眼神微动,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