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人家那几位老先生压根不见他,不接受采访。
原本五个老先生,陆续走了俩,现在还有三个留在大队。
能一直留在乡下没被起复的,要么是“问题”严重,要么是脾气不好,性情古怪,有人使绊子不给他们回去。
这三位老先生那的确个性各有各的奇怪,而且谁都不会巴结讨好别人,连省革委会的干部都不巴结,他们会讨好一个主编?
不存在的。
三位老先生压根不给他机会采访,不见!
李廷锡吃了几个闭门羹,找大队干部说合都没用,自己好话说了一箩筐,三人也不理睬他。
李廷锡站在门口,难得的苦口婆心,“三位老先生,你们为什么会来杨家岭大队,你们自己不好奇吗?”
倔老头儿一号:“组织安排我们到哪里,我们就到哪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廷锡:“其他下放的可没几个去大队的,都是去干校,去大队的基本都是受人保护的,你们是受那位恩人保护,你们知道吗?”
倔老头儿二号:“滚滚滚,又想搬弄什么是非?我们没有什么恩人,我们就是根据命令来的。”
李廷锡:“莫不是顾家岭的顾云山帮你们运作过来的?”
他已经调查过,这几个老头儿在杨家岭大队过得还挺舒服的,不需要干苦力,也不需要挨斗,只需要定期交思想汇报就行。
倔老头儿三号:“尿罐儿呢?直接砸他头上!”
听着屋里窸窸窣窣的,李廷锡吓得赶紧跑了。
这……这几个老头子也太凶残了,他又没有恶意,就是想了解了解情况,至于这么狠吗?
没辙,他溜达一下就回顾家岭。
他正要回楼大夫家呢,突然被路边一个老太太叫住。
李廷锡扭头去看,想了想,认出那是顾云山的娘,他笑道:“大娘,大冷天的干啥去啊?”
顾老婆子小声道:“李主编,我等你呢,你来,我有话和你说。”
李廷锡:“大娘,什么话?”
顾老婆子忙示意他小点声,抬手招了招示意他跟自己回家说。
李廷锡也没怀疑什么,就跟着去了老顾家。
赵佩虹正和王兰香在炕上纳鞋底,从窗户看到婆婆领着李廷锡过来,她立刻下去跟李廷锡打招呼。
之前李廷锡就来过,赵佩虹还特意留意听听婆婆有没有说大哥大嫂的坏话。
这是多少话没说完,竟然又给请来?
李廷锡也认出赵佩虹,笑着跟她打招呼。
顾老婆子却瞪了赵佩虹一眼,招呼李廷锡进屋。
她怕赵佩虹和王兰香偷听,就拿糖打发顾宝山的儿子们在门口盯着。
王兰香撇嘴,对赵佩虹小声道:“防我们跟防贼似的呢。”
赵佩虹:“咱不和她一心,对她来说就是贼。”
进了屋里,顾老婆子热情地让李廷锡上炕,又给他冲红糖水喝。
李廷锡:“大娘,你不用忙活,有话就说吧。”
顾老婆子给他冲了红糖水,让他炕上,自己也上去盘腿坐好,这才神神秘秘地小声道:“李主编,我老婆子想请你帮个忙。”
李廷锡惊讶地看着她,“什么忙?”
她儿子媳妇那么厉害,她有什么事儿不能让他们做?
顾老婆子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抹泪,“这……是个三十年的秘密了。”
李廷锡忙道:“嚯,大娘,你还是别说了。”
这么久远的秘密,怕是没好事儿,他可承担不起。
顾老婆子却求他别走,直接跪在炕上双手合十,“大主编,我老婆子求求你!”
李廷锡吓坏了,这、这老人家看着温温柔柔的,你咋突然来这么狠的?
让顾工知道他老娘给自己下跪求帮忙,那他……李廷锡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这两天看到顾云山的时候,总觉得顾云山的眼神凉凉的,害得他都不敢多看夏明双一眼。
李廷锡站在炕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老太太,你有话直说吧。”
顾老婆子就开始抹泪,“我这些年苦呀,天天晚上睡不着,想我那亲生的孩儿呀。”
李廷锡眼皮猛地一跳,什么意思?怎么这么诡异?
顾老婆子:“大主编你认识人多,你关系硬,路子多,你好心帮帮我,帮我找找我亲生的孩儿吧。”
李廷锡:“老太太,你有孩子丢了?怎么没上报公安?有没有让顾工帮你找?他在城里认识人也多。”
顾老婆子:“他正是被抱错的那个呀。当年我和他亲娘一起生产,他亲娘身份有点可疑,生完孩子急着走,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我闺女给抱走了。”
嚯!嚯嚯!!嚯嚯嚯!!!
李廷锡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秘密也太他那啥的太劲爆了。
顾云山不是老顾家亲生的?他自己知道吗?
他虽然理智上觉得自己不应该打听顾云山的隐私,免得得罪人,可八卦让他忍不住继续听。
顾老婆子自然不会说是自己娘偷换的孩子,只说顾云山亲妈可疑,着急走,生了孩子带着她婆子不打招呼就跑了,结果抱错孩子,后来她们也没回来换。
顾老婆子抹着泪儿,小声道:“我们都是没出过门的乡下人,离开家十里路就不知道是哪里,还怎么找她呀?我们悄悄打听了不少村,怎么也没找到她们。我就想她们兴许是外地人,反正口音不是我们这里的。”
她把于燕子的外貌、口音等等都描述一下。
李廷锡脑海里立刻刻画出一个女革命的形象,这太典型了。
顾老婆子:“大主编,你行行好,帮我老婆子保密,谁也别告诉,悄悄帮我打听打听。啊?”
李廷锡有些为难,“老太太,顾工知道吗?”
顾老婆子犹豫了一下,似是而非道:“他估计知道,只是也没说过,就当不知道吧。大主编,你可千万……千万别问他啊。要是他知道我想找……找我亲生的孩儿,他会不舒服的。哎,我以前不敢找,就是不想他不高兴。现在他也成家立业,我也……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她低声啜泣起来,整一个柔弱可怜、为儿女操心的老母亲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