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棚子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过来几个少年，大部分十三四岁有的十六七岁的样子。
为首一个穿着草绿色防军装，挎着防军包，穿着棉黄胶鞋，这就是当下年轻人最时髦的打扮。
他看起来十三四岁，双手插兜，勾着一边唇角一副鄙夷不屑的样子。
二壮立刻火了，扭头问大壮：“哥，刚才什么漏气了？嗤嗤的像放屁，你听见了吗？”
大壮蹙眉，“吃饭呢，别说恶心东西。”
这面用了高汤，还放了肉丝，味道不错，但是的确没有娘做的好吃。
打卤面的酱感觉一般，火候儿有点大，一股子咸糊味儿，就不够鲜美。
嗯，真的不如娘做的好吃。
大壮心里下了论断。
因为还要去拜访周承光等人，夏明双让大家别吃蒜，虽然当地人喜欢吃葱蒜，可会客呢还是讲究点的好。
这是社交礼仪嘛。
几个少年看他们一家子吃吃喝喝竟然不搭理自己，俩小子嘲笑自己就拉倒，为首的蔡胜刚不满道：“呵，什么人都想当厨师，天没黑就做梦，好笑。”
这话可就是针对二壮。
以前娘对他不好，他很会察言观色不惹事不出头，现在娘对他好爹也纵着他，他就自信张扬起来，想都不想就怼回去，“我们搁这里吃饭呢，怎么还有狗在这里放屁熏人，好烦！”
“你小子想打架是吧？”蔡胜刚黑了脸，挥着拳头就想冲进来打架，却被身后一个俊秀少年拉住。
楼玉辉蹙眉不悦道：“刚子，你干嘛呢？不吃饭先走了。”
蔡胜刚的父母刚调动工作来到当地县革委会，他想在同龄人心中树立自己的威望和高大形象，很想逞威风。
中二病少年，要么自己会打架，要么喜欢打着爸妈的旗号出来耍横，蔡胜刚是二者兼之。
另外两个少年挤过来，“你们干嘛呢？不是说要吃包子豆浆吗，怎么不进去？”
话音一落，几个人就被挤进草棚子来，原本不宽敞的草棚子一下子拥挤起来。
大壮扭头瞥了一眼，原本没当回事想扭回来继续吃面，结果就看到了……认识的人？
小太阳斗争队的闫凯竟然就在其中，嘴里叼着一根烟卷，耳朵上还夹着一根香烟，一副二流子的模样。
他嫌弃地抿唇，然后安静地吃自己的面。
夏明双没搭理那帮中二病，对顾云山道：“我们先去教育局拜访周主任还是去公安局找周队长？”
顾云山领会她的意思，“先去找小白，然后去周队长那里吧。”
夫妻俩说完就只管自己吃面，没搭理边上几个中二病。
顾三姐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意思，但是看几个半大孩子挑衅，顾云山和夏明双不当回事她也就没多管，只关心小崽崽吃得饱不饱，好不好，又让苗苗多吃点。
她作为家里最被忽略的女孩子，从小没得过爹娘关心，现在她看顾云山和夏明双对苗苗很好，一点都不重男轻女，她自然也多关心一些。
苗苗给她夹肉丝，“三姑你也吃。”
蔡胜刚被挑衅又被无视，心里很不爽，就想继续找茬儿却被楼玉辉和闫凯拉住了。
闫凯已经看到了……大壮，那天晚上这小子跟个小狼崽子一样冲进来，踹翻田美珍不说，还朝他砸凳子，后来周承光竟然还亲自带人去他们家慰问，听邱大勇说周承光在大壮家吃饭来着，看那架势就差拜干亲了！
蔡胜刚他爹调到革委会也负责治安这块，和周承光的工作有重叠，要是起冲突只怕得麻烦呢。
他自诩本县主人，招待蔡胜刚和楼玉辉这俩外来户，当然不能起乱子，否则他回家得挨骂。
他咳嗽一声，又忍不住瞅瞅大壮，然后推着蔡胜刚几个出去，“走吧，等晌午我们再来吃。”
他们早饭都吃过的，本来打算出来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抓几个偷摸做小买卖的，敲诈点好处，到时候可以去看电影或者买连环画，或者去打牌也行。
谁也没想到一大早碰到这家人，那个顶漂亮的妇女应该就是狼崽子的娘，那个顶高大俊冷的男人肯定就是他爹，旁边那个农村妇女听他们叫三姑，嗯，这家子人不好惹。
撤！
闫凯赶紧把他们弄出去，“走吧，咱们去找周复学，去水库那边打出溜滑去，还能砸冰钓鱼呢。”
这倒是个乐子，蔡胜刚就拉着楼玉辉过去。
楼玉辉是他姨家表弟，父母从首都下放五七干校又被调到铭城工作。他寒假没事儿，爸妈还上班，家里没人照顾，他就跟着亲戚到县里来玩儿。
楼玉辉是个稳重少年，不喜欢惹事，小时候和蔡胜刚很熟，却没想到这两年没见，蔡胜刚就变得浑身是刺儿不说，还挺拔跋扈的。
为了转移蔡胜刚视线，让他别挑衅吃饭这家人，楼玉辉就同意去水库玩儿。
今年冬天格外冷，水库都冻住厚厚的冰层，不少人都去打出溜滑、打陀螺。
等那群中二病离开以后，顾云山看向大壮，“那几个人里有你认识的？”
大壮把面吃光，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嗯，那个高的叫闫凯，是……”他扭头看了夏明双一眼，“县城那个斗争队的队长，副队长叫周复学。”
夏明双看向顾云山：“估计和周承光有点亲戚吧，还有教育局的周主任。他们都不是外地调来的，是本地人。”
顾云山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古代当官的喜欢联宗，就地方有点身份和头脸的人也喜欢这样，其实就是抱团的一种，联宗以后势力壮大，能够互相帮扶包庇。
现在当地一个姓氏其实大部分也是互相帮助的，如果是一个家族的那就更理所应当。
很多村落都是聚族而居，不管自己家斗成什么样，出来那还是一个整体，力量不容小觑。
这些年运动多，这种力量表面不显，其实还是很厉害的。
至少县城周家这些年没受多少影响，毕竟政策是政策，执行还是要靠人的。
关于田美珍使坏撺掇闫凯、周复学想整夏明双的事儿，当时夏明双跟他说得轻描淡写，没当回事，她的重点都放在大壮有担当上，一个劲地夸奖大壮。可顾云山在为大儿子欣慰的同时却也愤怒县城斗争队竟然想打他妻子的主意，他并不想当没发生过。
虽然闫凯和周复学是受人挑唆，他却想给这两人一点教训，让他们家里人知道子不教父母过，放任孩子出来祸害人，就该承受被人报复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