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山垂眸看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眸和她对视,“才两点呢,再回去睡会儿。”
凌晨一两点是人最困的时候,这时候休息不好一天都没精神。
夏明双往外看了看,外面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给送去队里了?”
顾云山:“嗯,明天再去解决。”
他摘下斗笠挂在房檐下,头发还在往下滴答水珠。
秋风秋雨,又冷又凉。
夏明双赶紧拿干净的手巾给他擦头发,又道:“这天可容易感冒呢,我烧点水你赶紧洗个头,把湿漉漉的衣服都换下来。”
顾云山:“你只管去睡,我自己来。”
夏明双一怔,这大工程师竟然事事亲力亲为,都不用别人伺候的?
村里那些不识字没什么本事的男人,一年到头也就挣点工分,都一副大爷模样,整天油瓶子倒了不扶,对老婆吆三喝四动辄打骂。
大壮已经麻溜地去拿草,苗苗也没睡呢,主动帮忙生火,二壮则往锅里添水。
夏明双提醒他:“够了,添那一锅烧到明天去呀。”
二壮就哈哈笑,“给我爹洗个澡呗。”
顾云山:“不用,我回来时候刚洗过。”他拿了衣服进屋想换掉。
夏明双看他居然往自己屋里去,刚要提醒他已经把门合上。
夏明双:“……”
很快顾云山换了干净衣服出来,他穿的都是工作服,灰蓝色的咔叽布套装,上面夹克收腰,下面裤腿肥大,裤脚有搭袢收口,越发显得他人高腿长,肩宽腰细。
尤其灯下看美人,美人越发美。
夏明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可真俊,哪哪儿都长在她审美点上。
水不需要烧开,热乎就行,免得还兑凉水浪费。
大壮想和爹亲近,但是他不像二壮那么感情外放,不会说甜言蜜语,比较内敛含蓄,对人好就是帮人做事情或者和人做一样的。
他抓抓自己的头,“我头也有点痒。”
夏明双看他也不困,就道:“正好,和你爹一起洗洗吧。”
二壮也立刻说自己要洗头。
得,夏明双也不用睡了,还得给他们爷三个倒水。
她让苗苗先去睡觉,苗苗哪里肯啊,她盯着顾云山怎么都看不够。
爹回来了,真好!要是能在家多呆几天就好了。
夏明双把肥皂拿过来。
别看已经71年,现在乡下人别说洗发水就洗衣粉都没,肥皂倒是有的可大部分社员舍不得买,都是用草木灰、碱面之类的洗头洗衣服。
家里就一个洗脸的盆,俩孩子也凑热闹,那只能一个个轮流洗。
二壮先洗头遍,洗完开始擦肥皂,大壮再洗,大壮洗完那水也凉了,夏明双给兑上热水再让顾云山洗。
等他们都洗一遍,打了肥皂,又开始清洗肥皂泡。
二壮和大壮洗过以后,那盆里的水都黑了。
夏明双看顾云山要去洗,忙道:“我给你换一盆。”
顾云山却丝毫不嫌弃:“没事,洗完再冲一遍就好。”
父子三人一起把头发洗了,再用一条手巾擦。
俩儿子擦完那手巾都能拧出水来,毕竟这时候手巾不是后来的毛巾,没那么吸水。
夏明双就拿了自己的给顾云山用。
顾云山又用洗头的水顺便把脚洗一下。
二壮见状也要凑热闹,可脸盆就那么大,顾云山一双大脚放进去哪里还有地方?
要是轮流洗他又不爱折腾,毕竟昨晚上被夏明双喊着洗过的。
夏明双赶着大壮二壮上炕睡觉,再折腾天都亮了。
别说,顾云山已经觉得饿,只是天还没亮就不想折腾,想着明儿再吃也行。
他洗完脚擦干,趿拉着布鞋就往东屋去。
夏明双一直警惕着呢,看他过来立刻堵着门口。
他很高,她想对视就得抬眼。
他眼神灼灼,带着一种审视和侵略感,让夏明双感觉压迫。
她视线落在他的喉结处,他是冷白皮,人又瘦,皮肤非常紧致有弹性,喉结就特别凸出性感。
她小声道:“苗苗搁我屋呢。”
其实很多人家就一个炕,基本都是爹娘儿女挤在一炕上睡,有些人家负责接待知青和下乡干事,不管男女都和自己一大家子挤在一盘炕上呢。
不过夏明双知道顾云山读过书,高素质,他很尊重女孩子,断然不会和女儿一个炕睡。
而苗苗大了,也不能和大壮一个炕,所以……就得他去和儿子一炕睡。
顾云山:“……”
他站在东间门口,个子太高大,为了不磕头需要微微低头。他居高临下看着她,想从她眼睛里看出她内心的想法。
以前她时而抗拒时而又勾引他,可只要他回家,她定然要缠着他一个被窝,反而是他比较抗拒。
因为他知道她的心思,无非是怕他看上别的女人甩了她,不给她钱,她要缠住他,让他养一辈子。
当然,可能也有她大姨和顾老婆子的教唆,毕竟她就是她们拴住他的工具。
这一次居然不肯让他同房,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头一回。
她若是急着和他同房,他反而没兴趣,她这样把他往外推,他更好奇。
他好奇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让她突然脱离两个老婆子的掌控,开始活出自我。
不说别的,就几个孩子身上的变化都能可见一斑。
原本他每次回家,几个孩子都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不是脏就是破,要么就小很多。这一次他看得分明,几个孩子的衣服大小合身,干净整齐,他们脸上的笑容也非常满足甜蜜,不像以前小心翼翼或者桀骜愤怒。
这说明她和几个孩子的关系也改善很多。
他好奇,就想靠近她,探究个原因。
夏明双却不给他机会,把他往外一推,就关上门顾自上炕睡觉。
苗苗躺在被窝里,自己盘算着,人家爹娘都一个被窝,自己睡在这里影响爹娘啦,那她明儿还是去和大壮二壮一个炕好了。
反正他家炕那么大,中间拉一个帘子就好啦。
堂屋里顾云山也没恼,垂下眼睫,弯了弯唇角,而后把煤油灯吹灭转身去了西间和俩儿子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