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着疼,一挥手,左手边桌案上的茶杯直接被他掀翻在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半响后,这股突如其来的疼痛才渐渐消散。
他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浅浅的呼吸着空气。
品尝到正常人的滋味后,又重新感受到令人不喜的、厌恶的黑暗,让萧景逸眼眸徒然加深,那个冰冷又暴戾的自己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这一坐,便是许久,直至华灯初上,李福站在门外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的敲了敲门,透过 大开的门往里面看,声音细小:“……陛、陛下,天色已晚,要、要传膳吗?”
萧景逸像是僵硬的木偶般,好似这才逐渐恢复了知觉。
他抬了抬眼皮,声音暗哑:“……滚。”
李福听到他这样说,摸了摸自己被吓得直跳的心肝,再次劝说道:“陛下……苏姑娘若是知道您不好好吃饭,定然也会忧心的。”
他倒也害怕挨打,说完这句后便一直停留在原地,不敢上前。
萧景逸眼神漠然。
半响后,在李福都觉得他没准儿马上就要像以前一样让他滚得远远的,没想到却听见他有些烦躁的说:“……传膳。”
李福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他,随即又马上低下头。
苏姑娘……原来真的对陛下这般重要吗?
他想了想苏晚在时,陛下虽然脾气还是不好,但确实收敛了许多,似乎也并不愿意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过残暴。
就连宫女太监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悲从中来。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娘娘!你快回来吧!
御膳房很快便准备了一桌子菜,李福站在萧景逸身后布菜,却见他不过吃了两口便让人撤了下去。
李福也不敢这时候继续劝,他琢磨着要不要悄无声音的退出去,免得陛下心中不快拿他出气。
正犹豫着,突然看见一个小太监从门外战战兢兢的跑了过来。
他慌乱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快速说:“陛下!宫外侍卫来报,说是……说是……”
“说是温大人在宫外晕倒了!”
萧景逸面色一点变化都没有,他抬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让太医院的人去看看。”
想了想,又说:“让他醒了后来见孤。”
“是、是是是!”
小太监说个话都哆哆嗦嗦的,萧景逸看了心烦,眉头都紧皱在一起。
李福见状,斥责道:“得了令就快去!愣在这里作甚!”
“是、是是是是……”小太监有些腿软,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冲着萧景逸行了个慌慌张张的礼,便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李福简直没眼看。
放在之前,这小太监就是个被砍杀的命,也就现在陛下“心善”了几分。
萧景逸沉默半响,也就一炷香的时间,那小太监又连滚带爬的进来了。
“陛陛、陛下,温、温大人已经醒了!听说陛下在栖梧宫,他、他、他已经在、在门外候着了!”
萧景逸:“让他来书房觐见。”
说罢直接起身,面色微沉的入了书房。
李福跟在后面不敢多看,从那呆愣愣的小太监身边经过时,忍不住轻踹了一脚:“你这蠢货,还不快去通报!”
小太监白了脸,擦了擦满脸汗水,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温贺钦深吸一口气,一张脸上全是忐忑,冲着站在书房门外的李福拱了拱手:“劳烦李公公通报一声。”
李福道:“陛下吩咐不用通报,温大人自个儿进去吧。”
说罢推开房门。
温贺钦叹口气,认命般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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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单独待在一个装饰得还不太差的房间。
那与温如言讲条件的人倒没怎么苛责她,照常送水送饭的,但苏晚一颗心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她能隐约的听见外面人吵杂的声音,已经开始想着要怎么逃跑了。
毕竟她现在还在皇城之中,估计是城门关闭的原因这些人也暂时不能转移她,若是可以逃走,直接和前来巡查的官兵碰头,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都能成功逃走。
苏晚开始在房间内探查。
窗户被封死了,门外应该有人守着,她现在倒是会一些剑法,但手上没剑,这房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边边角角都被布料包裹着,像是生怕里面的人自我了断似的。
不对。
害怕这里的人自我了断?
难道这间房间是这栋青楼里那些刚被卖进来的女子会呆着的房间?看着陈设和环境,应该还是“颇有姿色”的女人才会“享受”的。
怪不得这里一点工具都没有,苏晚咬咬唇,所以……到底应该怎么出去?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喧哗声。
一个明显有些醉意的声音吵吵嚷嚷的在门外响起。
“别想骗小爷!小爷早就知道你们这儿昨天便关了一个美人!”
“容妈妈,小爷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什么时候没给你足够的银子?这清白的美人别有一番趣味,今天小爷我就是见定了!”
容妈妈便是这间青楼的老鸨,虽然看起来已经年近四十,但一张脸还是风韵犹存。
她这里确实是关了个美人,但这美人也不是她的啊!
虽然不知道上头的人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关一个美人进来,但她也是拿钱办事,总觉得这美人是上头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掳过来准备金屋藏娇的,怎么可能贸贸然让这纨绔子弟进去?
万一得罪了上面的人,她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老鸨一脸为难,忙令龟公拦着,一边继续陪着不是:“王公子,这姑娘是别人已经定下的,说实在的根本就不是咱们楼里的人,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为难我了。”
邱凛吧嗒了一下嘴:“你这话儿我就不爱听了,既然在你的楼里,还被你藏得这么严严实实的,保不准是你偷偷藏着准备卖个高价的姑娘。”
“前段时间你还把我挺喜欢的昭昭姑娘给卖了个高价,也忒黑心了点。”
老鸨一愣,想到林昭昭,也不免肉疼:“邱公子你也知道,买下林昭昭卖身契的,可是左侍郎的儿子,那是我能得罪得起的?”
“昭昭虽不及花魁红袖,但也是咱们楼的招牌啊,那左侍郎的儿子就出了一万两,我可是亏得血本都要没了!”
“呵,那王苟也是有命买人没命享用的,听说被厉害的人直接杀了扔左侍郎门口了,左侍郎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也就那样。”邱凛面露不屑。
“是是是,他哪里比得上邱公子您的身份,您可是皇城首富的儿子,自然比他尊贵!”老鸨面带笑容的拍着马屁。
“我再有钱,妈妈你不是还不让我见人吗?”邱凛撇撇嘴,“小爷我可是有钱都花不出去啊。”
老鸨赚不到钱可比邱凛还要着急。
但实在不敢得罪人,只能冲着旁边的龟公打了个眼色。
她站在门边跟邱凛拉扯了一会儿,便听见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响起。
“邱公子!你来了这里竟然不找红袖,反倒惦记起了新人,是不喜欢红袖了吗?”
红袖不愧是花魁,一张脸长得极盛。
只见她梳着飞云斜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珍珠步摇,发髻上戴着的牡丹花红得耀眼,一双眼睛像是狐狸眼,看人的时候像是勾魂摄魄一般。
水葱一般的手指轻轻捏着一柄六菱纱扇,身着一袭艳红的百花对襟外裳,脚上穿一双软底珍珠绣鞋。
走路时一步一婀娜,那邱凛看见她顿时脸上露出色迷迷的神色。
红袖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捏着扇子的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邱公子,你移情别恋,奴家要使小性子了~~”